即便他们是躺在一张床.上的夫妻,那一瞬间,她也觉得陌生害怕得很。
她只是一个从小长在江南的商户之女,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大.波折,唯一的波折就是嫁给裴郁宁之后遇到的那些事,她承认她痛苦,她难受,她心怀怨愤,但这些全都比不上带着一身血腥站在她面前的陌生丈夫。
那是对她生存世界的最大挑战,也是人生考验她的恶意。
杀人的裴郁宁,让她害怕,满地的血迹,死去的人,也让她害怕。
没见过他在西北战场上杀人的模样,她只会心疼他的付出与伤痛,对他只有满腔怜惜,但当她见过他满目漠然杀人的模样之后,她的世界和人生就像是突然间被颠覆,一时间风云变色,天翻地覆。
太不一样了,他和她,她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觉得,她和裴郁宁,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
即便他们那么靠近,有着一个家和一双儿女,他们在骨子里,也是相去甚远的两种人。
面对杀人,她永远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毫无异色,看到他杀人,她心里也没办法无动于衷。
只要一想到那双杀过人的手摸过她碰过她,她就紧张得很。
同样的一双手,她摸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但同样是那双手,顷刻之间就能取人性命。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那双手的主人在不喜欢她的时候,是不是会轻易的杀掉她。
他和她,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所谓的战功彪炳的骠骑大将军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刑堂里看到的那副画面很长时间都停驻在她的梦里,她没办法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只要醒来一看到他的脸,她就会想起那满地的鲜血和毫无生机的尸体。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完全没见过他,直到她彻底忘记这段记忆,忘记她的丈夫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那种忘记是真的忘记,记忆彻底消失不见,她的脑子里再没有了这段血腥的记忆,直到她再度看到裴郁宁在她面前杀人。
就像今晚。
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时,颜书语有些恍惚,过去被掩藏的记忆苏醒,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后来裴郁宁强烈要求她骑马习武,甚至偶尔会强迫她去刑堂看家将行刑。
被掩盖的记忆没留下一丝痕迹,她也忘了自己曾经怕他怕得无法容忍他的靠近与触碰,在她的记忆里,她只记得她曾经害怕过他,但慢慢的那种害怕就像拂过水面的风般,只留下了一些涟漪,便尽数散去。
即便她现在敢推着匪徒掉下悬崖,敢拿着簪子和石头同他们拼命,但她骨子里,仍旧是畏惧着她那杀人不眨眼的丈夫的。
即便现在的裴郁宁不是曾经的裴郁宁,但他们杀人的模样与表情是一样的。
同样,生气的模样也是一样的。
昏过去之前,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可怕的怒火。
想起那段曾经被掩盖的记忆,颜书语沉默,记忆的消失并非没有影响,至少记忆里那之后的她,都不太愿意亲近裴郁宁。
恐怕从那时候起,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更深了,他也同她一样,不怎么愿意亲近她。
于裴郁宁而言,他的妻子畏他如蛇蝎,颜书语想不出,若换作是自己,她心里是什么想法。
但至少她的害怕与抗拒,应该不小心伤害过他。
可她现在已经回来,过去还是过去,曾经的伤害不可挽回,无论是她自己,还是他,他们的人生已经错过,无法改写。
***
“醒了?”听到近在耳边的声音,颜书语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被裴郁宁抱在怀里。
破旧的漏风土屋,他们坐在墙角,面前燃着一堆火,火堆旁边晾着几件衣服。
看到那些本该穿在身上的衣服,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里衣,和同样穿着里衣的裴郁宁窝在一起。
如果不是知道裴郁宁是个什么性子,她都要怀疑这是哪里的登徒子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裴郁宁神色平静,“你全身上下湿透了,冷得发抖,为了你的身体想,我帮你换了衣服,做了简单的清理,顺便身上的伤口也上过药了。”
难怪她没觉得疼,颜书语松口气,裴家的伤药是一绝,毕竟常年需要上战场卖命的人,受伤是家常便饭。
不过,想起他最后一句话,她心中浮现不好预感,她磕磕绊绊弄出来的伤口遍及全身上下,如果裴郁宁真的全都替她上了药,那不是意味着她被全部看光了?
被这个想法吓得打了个冷战,颜书语顾不上再想其他,立刻循着感觉与记忆摸上了伤处。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应验了,裴郁宁果真毫无遗漏的全都替她上了药。
即便是为了救人,但男女有别,就算他们前世是夫妻,现在也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怎么就敢看光她摸光她?!
她才不信一个男人对着一个赤.裸的女人毫无杂念!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想骂不能骂,想谢又不能谢,堵得心口发疼。
最后,她到底压下了心里那口气,出言感谢,“裴公子,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深夜孤男寡女我们两人独处,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或许你应该坐得离我远一些。”
裴郁宁神色不变,声音也毫无波动,“放心,我会负责。”
“负责什么?”颜书语这会儿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会娶你。”裴郁宁的这句话直接让颜书语笑了出来,但没笑两声,白天受累的嗓子就难受起来,让她咳得厉害。
气息急促间,她嘴边被人喂了一颗药,药丸甫一入口,她就感受到了喉间舒适的凉意。
玉露丸。尝到熟悉的味道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药,这是裴家秘藏专门用来治内伤的好药,即便有钱之后,她也得说一声这药贵得很。
一时间,原本想要说的话被压在了心里,裴郁宁愿意给她用玉露丸,足以说明他很看重她了。
但这种看重,真是让她五味杂陈,尤其是在她知道玉露丸价值的情况下。
现在穷得就差用亡母嫁妆的裴郁宁,对她出手却这么大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让她继续给他赚钱。
身后裴郁宁不动,颜书语身体又累又乏也动不了,即便她靠在这个人怀里,放松疲累得想立刻睡过去,她也得先把事情说清楚,“裴公子,我不需要你娶我,你的救命之恩我很感谢,无论是我自己还是我父亲,日后都会予以重谢,但同裴家结亲或者嫁给你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我知道你需要钱,力所能及之下,我可以为你赚钱,”颜书语说得平常,她看重自己的命,在回报裴郁宁的救命之恩上就不会吝啬,“我很看重自己这条小命,所以你可以尽管放心,三年之内,我保证你不再为钱发愁。”
颜书语自认为她给出的回报很丰厚,酬谢救命恩人的态度也很诚恳,却不妨有些人根本不需要她以此来报救命的恩情。
“我是需要钱,但不意味着你可以拿钱来羞辱挑衅我。”裴郁宁声音冷得厉害,“我的求亲不是可以让你这么视如敝履的东西,神威侯府未来主母的尊严体面,也不能随你三番两次践踏。”
“同样,我的救命恩情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还掉的东西。”
“你这是挟恩求报?”颜书语提高声音,侧头看向身后比她高了一头的人,需要抬眼仰视对方,让她很不开心。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就这么认为吧,”火光下,裴郁宁面色冷漠,容颜虽俊美,却一如既往地让她不喜,“作为看光你摸光你的男人,我会负起责任来。”
“可是我不需要!”颜书语气得嗓音发飘,“我没求你看光我摸光我,更不想让你娶我,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但不意味着为了报恩我就得嫁给你!”
“裴郁宁,你简直是太卑鄙了!”前后两辈子,颜书语这是第一次用卑鄙这个词骂她曾经的丈夫。
裴郁宁对卑鄙这个词并非无动于衷,至少他的眼神更可怕了些,颜书语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扣着腰扯进怀里,被迫亲密的贴在他身上时,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既然我救下了你的命,那之后你剩下的人生就应该是我的,我不需要你帮我赚钱,也不需要你讨好我,你只要知道,你的命是我的就行了。”
“我的命是谁的都不会是你的!”颜书语简直要被眼前这个奇怪的裴郁宁气疯了,她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卑鄙大言不惭的他!
“要是被你救意味着命要交给你,我宁愿没被你——”气上心头,她赌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郁宁捏了脸颊捂住嘴巴。
“颜书语,”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幽黑的眼神直直盯着她,让人脊背发麻,“我现在很生气,劝你不要惹我。”
那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危险感觉太过鲜明,颜书语眼神惊惧的看着浑身满是杀气的裴郁宁,被吓得浑身僵硬,一旦想起来,她就会下意识的害怕这样的裴郁宁。
她太清楚了,他这个模样就是想杀人。
“你在怕我?”比起被吓得浑身僵硬的颜书语,裴郁宁反而游刃有余起来,他的手指甚至有闲心地抚摸起手下白.嫩滑腻的肌肤,“怕我这个因为救你杀了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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