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却没有人下来,只从里面传来卓夷葭清绵的声音:“世子爷请上车吧。”
说着知画从马车里面跳了下来,准备带着赵凤曜走向后面那一辆。
赵凤曜看了眼马车,目光定定的看着车前的蓝花布帘子:“我跟四姑娘一辆车吧。”
马车里头一时没人应声。
知画一顿,转身看向以一旁的马车,有些犹豫不决。
还没说话,哪知里头的红珊一把掀开车帘,露出个脑袋往外头四看。
卓夷葭出门办事时,极少带红珊出去,她可没怎么见过面前的赵凤曜。但却是识得的,不就是前年宫宴上自家小姐摔倒,跟二皇子一起帮衬的那个郡公爷么?
红珊目光一转,落在赵凤曜身上,又是一转,扫过这个庭院。
而后在赵凤曜疑惑的眼神中,缩回脖子,放下帘子。
“小姐,这是谁家的宅子?”红珊回头好奇的问道。
“我的。”卓夷葭说着,将车帘掀开一角,对着外头的赵凤曜道:“后面的马车宽敞舒适,世子爷可以在里头躺着休憩。”
卓夷葭倒不是推脱,后面的马车是她特意为赵凤曜准备的,比起自己这个,的确要舒适很多。
一旁的红珊听着卓夷葭说是她买的院子,直接就有些糊涂了,那是小姐的宅院,郡公爷为什么会在里头?难道是小姐私养郡公爷……这可不得了的了不得啊…………
站在外头的赵凤曜摇摇头,对着车帘道:“我有事与四姑娘说,还是坐一处的罢。”
坐在车里头的卓夷葭皱了皱眉。红珊又掀开帘子悄悄看了看赵凤曜,转头对着卓夷葭道,两眼里闪着烁烁光芒:“那就小姐去后面跟郡公爷一起坐吧。”
卓夷葭转头看向红珊,白了她一眼。而后想了想,便下了马车:“你们俩儿就呆在马车里,知画随我来。”
知画是她安排来照顾赵凤曜的,这一路自然都是要时时守着赵凤曜的。
卓夷葭下了车,对着身后的赵凤曜道:“世子爷请吧。”
赵凤曜点头,也不推脱,先一步上了后面的马车。就在卓夷葭以为他会进去的时候,忽而赵凤曜掀起了车帘,转头对着卓夷葭温尔一笑:“四姑娘请。”
赵凤曜经年累月的冰冷面貌何时见着笑过,此时站在外头的知画等人皆是一愣。卓夷葭也有些怔。但怔愣的却不是赵凤曜的笑。
替女子掀车帘的,一般只有丫鬟。若是男子,一般都是相公。
卓夷葭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看着赵凤曜坦然的神情,又暗恼自己多虑了。随后也不甚在乎的上前踏了板凳上了车。
两辆马车缓缓向门外驶去。赵凤曜坐着,定定的看着前方的车帘。卓夷葭坐在一旁。知画坐在卓夷葭对面。
良鱼本来准备在外头跟车夫一起。但是因为这边还在京郊,离京城也不远,良鱼作为赵凤曜的贴身小厮,为了以防万一,便被赵凤曜唤到车里坐着了。
马车缓缓开始行驶,没有走大路,而是绕着山道,有些颠簸的车内没有人言语,一时间只能听到车外山林中的鸟叫,和马车轱辘碾过石头的摇摆声。
入了山,良鱼受不了车内压抑严肃的气氛,讨了令钻到车外跟车夫一道坐着。
看着良鱼出去的背影,卓夷葭转过头看着赵凤曜:“世子爷最近身子可还好?”
“无碍。”赵凤曜说着看向卓夷葭。
除了上次的软骨散,他身子里的蛊毒并未发作过,倒跟平时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只是在卓夷葭心里,格外小心。
“知画你先出去赶会儿马车。”卓夷葭迎着赵凤曜的目光,而后对着面前的知画说道。
知画点点头,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世子有何话,但说无妨。”卓夷葭回过头,看向赵凤曜。
赵凤曜背靠着车壁,看着卓夷葭,脸上经年累月形成的冰脸消散了去,带着常人惯有的温柔:“四姑娘,可知我身份?”
他晓得她知道,可是还是想问。
卓夷葭看着赵凤曜老实的点点头:“自然是晓得。”
“那四姑娘可知救我的危险?”赵凤曜挑着眉,问的有些小心,又有些坚定。
卓夷葭看着赵凤曜牵唇一笑,脸上却没有笑意荡开,眉眼之间是一惯的冷漠:“若是不晓得,我会这般大费周折的送世子去北地?”
赵凤曜顿了顿,深如古谭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卓夷葭。
“那你为何要救我?”
为什么?救人总有救人的原因。她要怎么说,一早就想好了。
卓夷葭偏过头,看向一旁的车帘,淡淡的开口道:“这是表姐临行前交代我的。”
“表姐?敢问四姑娘表姐是何人。”赵凤曜眉头微微皱起,他不记得跟某个女子有过牵扯。那这表姐又是何人。
“前长公主,静姝表姐。”卓夷葭盯着车帘,语气无波无澜。她这一生,说过很多谎,唯独不习惯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谎。特别是赵凤曜那双如深潭般让人看不透的眼睛。
赵凤曜看着转头盯着车帘的卓夷葭,轻轻摇摇头,
“你骗人。”
第二百七十章 逼问
卓夷葭身子一顿,转头看回赵凤曜,皱起了眉头。
“我晓得这不是真话。”赵凤曜盯着卓夷葭的眼睛,说的轻缓。且不说镇慧长公主仙去时卓家四娘子才不过两三岁。就算是交代的,他不信她会为了一句嘱托,做到这般程度。
“世子为何认为这不是真话?”卓夷葭定定的看着赵凤曜。
谎言说多了,说出来便与真话无二样了,随手拈来的谎话,总是能自圆其说。她自己说的谎,连自己都能骗到。
不管赵凤曜觉得哪里不对。是觉得贞慧跟她并无交集,不会嘱托;或是贞慧薨殁时,她年龄尚小……只要他能说出怀疑的,她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车外马蹄声疾,不是传来车夫甩鞭子的笞打声。
“你是自私的人。”赵凤曜说着,偏过了头看向车窗帘,缓缓接道:“也是孤僻的。”所以你不会为了别人的事,做到这种程度。
“做这般事,你只会为了自己。”赵凤曜又转过头,看向卓夷葭。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虽然他极少与她接触,但他知道,她就是这般的人。
卓夷葭坐在赵凤曜一边,看着他。一时竟没有再多语。靠着车壁偏过了头。
他说的对,她是自私的,不会自寻麻烦。对于旁人的事,跟自己无关,只会不闻不问。
车内又安静的只听到山中鸟鸣。
“你为何要救我呢?”赵凤曜又轻缓的问出来。这个问题他哽在心里已经很久了。即使晓得她不想说,他也要问。
为何呢?卓夷葭看着车帘的目光不曾移动。
“因为你不能死。”她觉得这个算是一个原因。算是吧?
赵凤曜偏过头,依旧看着卓夷葭:“你为何要救我?”
她听得眉头皱起,这人到底要问个什么出来?
“世子以为呢?”卓夷葭语气有些冷,转头看向赵凤曜。两人的目光相撞。
卓夷葭打算的是,所有的事要先去辽北跟怀荣王亲自商谈敲定后,才告知赵凤曜。
但有了这个决定,不管说没说,至少赵凤曜这根怀荣王独苗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赵凤曜听着卓夷葭的话,摇摇头,又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他不想猜,就是想问她。想听她亲口说的原因。
卓夷葭别过头,一阵火气。她从没想过赵凤曜这般难缠。
“我要是不说呢。”
“那我便回京城。”赵凤曜说着,往后靠了靠,看着车帘无所谓的说道:“回京城让人抓起来毒死好了。”
卓夷葭黑了脸。
看着赵凤曜,带着威胁的语气冷冷的道:“你敢。”她好不容易才将他救出来,怎么会任由他回去找死。
卓夷葭可一直不觉得赵凤曜是个会说笑的人,见他这般说。心里真的以为跟她闹翻便回京城的抉择。不由得一脸严肃冰冷。
赵凤曜余光瞥了一眼面色严肃的卓夷葭,脸色愈发柔和,微微勾了唇,盯着不停晃动的车帘道:“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回去么。”
卓夷葭脸更黑了,这是在逗她?
看着赵凤曜愈发悠然的脸,有些气闷,干脆转过头不再看他。语气也带着气闷:“世子爷以后莫要说浑话。”
赵凤曜悄悄的瞥了一眼气闷不说话的卓夷葭。回过头也不再叫良鱼进来。闭着眼静静的听着一旁女子的呼吸,脸上越发轻松柔和了。到最后快要浅眠入睡时,嘴角都带上了笑意。
卓夷葭气过之后,转头看着赵凤曜,却不想他已经安然的睡起来了。不禁有些无奈,心还真是大。
为了不吵醒他,卓夷葭也没有叫知画进来,干脆在旁边掀开车帘,看着外头一路的景色,听着车夫邀马的喝声,离着京城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