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觉得这人真奇怪,分明是走的奇门遁甲一派,却浑身上下充满了烟火气,没有一丝高人的风范。不过,这也许就是他们“扶乩门”的过人之处?
姜梨不明白。
只听闻人遥又絮絮叨叨的道:“说起来,阿蘅那么个挑三拣四的人,昨日看见你的脸这般,居然不曾嫌弃,还把你抱回来……”他看着姜梨,眨了眨眼睛。
姜梨被他盯得一脸莫名。
“姜二小姐,你是不是喜欢阿蘅?”
“什么?”姜梨讶然。就算按照闻人遥方才说的话,接下来好像也该是“阿蘅喜欢你”而不是“你喜欢阿蘅”吧?这闻人遥说话颠三倒四的,简直让人猜不透下一句他要说什么话。
姜梨性子好,只得耐心的回答他:“国公爷救过我的命,我感谢国公爷,拿他当朋友。其他的就没有了,还望闻人公子慎言。”
这种温柔的“慎言”对闻人遥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只是很认真的,仿佛十分困惑似的道:“阿蘅不是一个喜欢亲近陌生人的人,就算他亲近的、身边交好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除了我以外,个个不是省油灯。”
姜梨:“……”这话要是被司徒九月陆玑他们听到了,也不知道闻人遥还能活的到几时。这人这般作死,还不如早些给自己算卦,瞧瞧那一日把自己作死了。
“姜二小姐你不一样啊,”闻人遥道:“你可是个好人,阿蘅居然会对一个好人这般好,这就奇怪了。你说你不喜欢阿蘅,怎么可能?”
姜梨:“为什么不可能?”
“我总觉得,你就是阿蘅命里的那个女人。”闻人遥说着说着,就要伸手来抓姜梨的手:“姜二小姐,要不我给你算一卦,看看你这命道如何。”
姜梨讶然:“你们扶乩门,不是一生只能为一人占卜么?”
“是啊。”闻人遥说的理所当然,“所以我为你算卦,就不是扶乩门的本事了,我当年下山的时候,到处偷师,到现在,除了本派以外,也算小有所成吧。你喜欢哪一派的,我若是会用,就用那一派来帮你。”
姜梨:“……”
她实在没办法了,并不希望闻人遥替自己算卦,要是闻人遥没本事也就罢了,真有本事,算出她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吓着他怎么办?自己是薛芳菲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道:“闻人公子,我现在在黄州,已经安全的消息,能不能让我爹和舅舅知道?我现在不见了,他们一定很焦急。”
“阿蘅昨儿晚上就吩咐过了。”闻人遥道:“信已经在路上,姜姑娘不必担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夜袭
白日里就这么过去了。
姜梨呆在这宅院里,赵轲和文纪自然与她没什么可说的。陆玑和姬蘅不在,闻人遥倒是个话唠,但询问姜梨的谈话,却又让姜梨难以回答,只好佯作不知。
黄州姜梨前生是没有来过的,只晓得盛产一种酒,十分出名。虽然姬蘅没说,但姜梨也晓得,这座城内危机重重,并不像表面上的太平。成王也许在其中做了一些布局,以作为他的保留安排。一旦他开始举事,黄州必然会受牵连。
不知道成王什么时候举事,但姜梨以为,不会等的太久。因此,姬蘅不在的时候,姜梨也没有提出要去街道上走一走的意思,不仅是因为她现在力气还没恢复,还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撞上了潜藏的危险。想来闻人遥也明白这一点,否则他这般爱凑热闹的性子,不会一整日都呆在宅院里不曾出门了。
从白日到晚上,酒菜是赵轲出去买回来的,就在这座宅院附近。姜梨没什么事可做,好在这宅院里有个书房,书房里还被姜梨找着了些书。虽然是些无趣的话本,但也好过没有。
看看书,发发呆,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外头灯火亮起来的时候,姬蘅和陆玑二人仍旧没有回来。婢子过来问道:“小姐可要休息了?”
姜梨看了看天空,星星都藏进了云中,外面临近的街道,似乎还能听到酒楼里歌姬的歌舞声,只是声音已经不如最开始那么响亮了——夜到深处,一切安静下来。各人睡的睡,休息的休息,整座黄州都陷入了宁静。
“我还不想休息,你先出去吧。”姜梨摇了摇头:“我累了就上塌。”
那婢子便退了出去。
说来也怪,往常这个时候,姜梨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睡意了,今日却是精神的出奇。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软筋散”的缘故还是其他,亦或者是单纯因为姬蘅不在总觉得不够安定。总之,她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好在到了这个时候,昨日里吃下的软筋散,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她也彻底的清醒了,不再如先前一般无力。
姜梨睡也睡不着,只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那屋子里原先大约就是黄州的普通人家居住的地方,这间屋子也应当是女儿家睡得。红帐软床,十分香软。姜梨在梳妆镜前坐下,昏暗的灯火下,脸上还是斑痕点点,虽然褪去了一点红色,但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镜前还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朱色篓子,里面放着一卷细线,还有一把剪刀。剪刀应当是女孩子做针线活的时候用的,十分小巧。大约姬蘅买下这宅子的时候很快,人家搬离也搬得很快,没来得及把这把剪刀带走。
姜梨掂了掂剪刀,不是很重,用起来也很顺手,就将它收进了袖中。
她原先那些磨得尖尖的簪子,还有姜景睿给的匕首,什么的全都被成王的手下掳走时,给清理的干干净净。又因为是那女子动的手,搜身的时候十分仔细,完全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没有东西防身,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现在的她也没有时间去寻新的簪子了,只得暂且放着。
虽然有文纪和赵轲在,凡事还是多一重保障为妙。
姜梨收起剪刀后,又走到了窗前。她不知道姬蘅什么时候会回来,已经是深夜了,也许他今夜根本不会回来。闻人遥早就回屋休息了,他屋里的灯火看样子也已经灭了,但姜梨仍旧没甚么睡意。
而且因为太过冷清,她甚至想要叫醒闻人遥,让闻人遥陪她说说话。
烛火微弱,蜡烛掉下眼泪,一滴滴掉到了桌上,发出清晰可见的声音,本应当是宁静的夜晚,不知为何,无缘无故的,姜梨却突然觉得不安起来。
实在是因为周围太安静了。
春日的夜晚,虽然安静,总也会听到一星半点的声音。譬如青蛙的叫声,池塘里游鱼甩尾巴的声音,鸟雀的呓语,或是晚风的声音,这些声音点缀在夜里,安静又热闹,欣欣向荣。
但今夜,安静的有些过分,姜梨什么也没听到,仿佛所有的东西都约好了似的,在同一颗戛然而止,而之前还隐隐约约传来的歌舞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
姜梨莫名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对于危险,她也有直觉。和杀手们面对强大敌人的忌惮不一样,这种直觉,仿佛野兽嗅到危险的味道,在灾难开始的前一刻惴惴不安。
姜梨的心里蓦地有些憋闷。她想了想,穿好外裳,轻轻的打开门。
甫一打开门,便感到这门撞在了人的身上,她的门前,不知何时竟然早已蹲着两个人,姜梨险些惊叫出声,那人立刻开口,压低了声音,短促的道:“二小姐,是我!”
是赵轲的声音。
就着屋里的烛火,姜梨才看清楚,蹲在她门口的,竟然是赵轲和文纪二人。她惊讶极了,虽然晓得赵轲和文纪负责守护自己的安全,但她之前进门的时候,并未看到这二人,而且何故他们蹲在自己门前,便是在附近守着也好。而且值夜何必两个人?一人睡的时候,一人休息,轮流来即可,怎么这般谨慎?
姜梨的脑子一团乱麻,暂且想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她却深刻的明白,只怕今晚有事发生。
果然,她才刚刚想到这一层,不远处又传来惊喜的声音,是闻人遥的声音,他道:“姜二小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姜梨诧异极了,问赵轲:“怎么回事?”
“怕是今晚有动静,成王可能要动手,趁夜袭占领黄州。城外都是兵马。”赵轲回答。
“黄州里也有成王的人?”姜梨问。
赵轲似是没想到姜梨这么快想到这点,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又意识到黑暗里姜梨未必看得见他点头,就道:“是了。本来不想打扰二小姐,这一夜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二小姐自己出来了。”他迟疑了一下,“二小姐怎么突然出来?”
“我总觉得心神不宁,要出事的感觉。”姜梨道:“也许你不信,就是觉得今夜安静的太过分了些。想出去看看,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了你们。”
赵轲恍然。
他们这厢说话,闻人遥似乎对自己被冷落的感到不满意,居然又从另一头跑了过来,他手里还拿了两个小木板凳,递给姜梨一个,道:“你们在说什么?姜二小姐,不如都在这里坐下吧。”
姜梨道:“为何不去屋里坐?”
“怕会错过信号。”赵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