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长长一段话,香巧没听到姜梨说话,抬起头一看,姜梨嘴角的微笑瞧着有些僵硬。不过片刻,姜梨就笑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这沈大人还真是个长情之人呢。”
“确实如此。”香巧点头,心里嘀咕着,可不是么,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偏偏这位状元郎就不在意。还好那位沈夫人死得早,否则状元郎要是一辈子顶着这顶绿帽子,享受众人异样的眼光,且不说同僚如何,光是在百姓间都要贻笑大方了。
所以说,老天终究还是有眼的。
姜梨掩嘴,轻轻的打了个呵欠,道:“行吧,今日你们陪我也乏了,我也准备早些休息,这里有桐儿伺候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香巧是季淑然的人,本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姜梨,不过今日她急于回去欣赏姜梨赏的这支宝石发钗,便立刻欢欢喜喜的应了,退了下去。
等香巧走后,桐儿才将门关上,着急的道:“姑娘,那香巧不是个好的,是看您人好欺负,哄您银子呢。”
“她哄我,焉知我不是哄她?”姜梨微笑道,随手从季淑然送来的一匣子首饰中捞了两把,都是华贵的首饰,想来虽然比不上姜幼瑶的那些,至少对一个在山里呆了八年的人来说,足够晃花人的眼睛了。
只是认真去看,姜二小姐的眼眸中映着这些珠宝发钗,熠熠发光,却平静的出奇。
燕京城的人都晓得薛芳菲死了,燕京城的人都晓得沈玉容为了薛芳菲差点殉情,一个有才、有貌还有情的男人,在世人的眼中,是毫无瑕疵的。在上位者眼中,在皇帝眼中,臣子有情,也是可用之才。
沈玉容和永宁公主狼狈为奸,奸夫淫妇,害死了原配薛芳菲,却成全了自己的长情之名,以长情之名为由,还要博一个好名声,借机步步青云。
可这个长情之人,内心有多寡廉鲜耻,薄情寡义,就只有天知道。老天若真的有眼,就不该如此不公。
好一个长情之人!
如今的沈玉容,已经站到了一个足够高的高度,甚至因为身后有了永宁公主的支持,就算薛芳菲死而复生,与他也是云泥之别,无法伸手将他从云端拽下来。而一旦失去先机,沈玉容只会越走越高,越走越远,远到一个她无法触碰的位置。
幸而,如今她是姜二小姐,姜家在燕京城的官家里,地位不菲,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是一个捷径。
只是,她必须想想办法,奠定自己在姜家的地位了。一个说话有分量的姜二小姐,做一些事情,总比一个无人问津的姜二小姐来的容易。
且不提心怀鬼胎的继母一家,也不提并不熟稔的二房三房,就连血缘关系最近的姜元柏,对她的那点感情,也不见得有多深厚。
怎么才能在姜家站稳脚跟呢?
薛怀远曾经说过,任何时候,都要有自己的价值。
她必须让姜家人明白她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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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 章、第二十章 姐妹
首辅府上的床榻,比青城山上的木板床软和多了。
姜元柏虽然是文人清流,却也是当朝首辅,有些人做官,是为了天下百姓,有些人做官,是为了野心抱负。姜元柏实现了抱负,同样也享受生活。
桐儿一大早来服侍姜梨的时候,笑容都比往日灿烂了许多,唧唧喳喳的说着昨夜里的床睡得有多软多舒服,屋子又是多宽敞多明亮。
芸双和香巧立在一边,伺候姜梨这种事,芸双压根儿就不愿意做,香巧佯作擦擦桌子陪姜梨说说话,粗活重活却一点也不粘手。
整个芳菲苑里,除了桐儿外,只有芸双和香巧两个丫鬟,芸双和香巧不会去做重活,于是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桐儿一人经手。季淑然有意无意的未曾给姜梨配粗使丫头,也就是欺负姜梨不晓得如今的规矩,便是姜梨知道了,给姜梨一些不痛快,回头再给姜元柏上上眼药,说姜梨脾气大什么的,是很顺其自然的事。
不过姜梨一点也不在意,等芸双去外头的时候,她拉了拉香巧的衣角,道:“有件事想劳烦香巧姐姐。”
香巧一愣,笑道:“二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是了。”
“我这院子里如今人手怕是不太够,母亲没有给我这边安排粗使丫鬟,你和芸双姐姐是伺候我贴身起居的,桐儿一人也忙不过来。香巧姐姐在府里呆了多年,应该与买卖丫鬟的婆子那头很熟,烦请香巧姐姐帮我安排一下,我去挑些扫洒的人。”
香巧听过,蹙起眉:“二小姐,院子里丫头的人手都是要经过夫人同意的。”
“母亲爱怜我,却偏偏忘记了要与我这里安排人手,只会是平日里庶务忙碌,以至于忘记了我这边,我怎么好再叨扰她。不过是几个丫鬟,我想亲自挑一挑,香巧姐姐安排一下。”她随手从一边的匣子里拿起一只金镯子,套在对方手上,笑道:“可以么?”
可以么?
明晃晃的金镯子就套在香巧的手上,和她手上那只沉甸甸的赤金镯子不同,这只纤细、精巧,看起来不如自己手上那只厚重,可香巧知道,这样的做工和纹路,却比自己手上的那只更值钱。
“当然可以!”香巧一个劲儿的点头,目光黏在镯子上怎么都挣脱不开。她跟了季淑然多年,季淑然出手可没有这位山野来的二小姐大方。香巧心中不由得纳闷,这位二小姐莫不是不知道这些首饰值多少银子,才会如此轻易地送给她?
来不及等她多想,姜梨便笑道:“那现在就麻烦香巧姐姐了。”
香巧得了金镯子,心中既是紧张又兴奋,当即就道:“奴婢一定替二小姐办妥这件事,二小姐等着吧。”边说边退出屋去。
香巧走后,桐儿立在一边,姜梨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姑娘,奴婢不明白,”桐儿道:“您为什么对香巧那么好,明知道她是季氏派来……或许,您是想用这些银钱收买她么?”
“收买?”姜梨摇头:“此人心术不正,两面三刀,惯会见风使舵,且贪财好利,这样的人,即便收买了,也难免会倒戈,我可不敢收买。”
“那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给她这些首饰?要知道,就算她眼下说帮您挑选丫鬟,保不准私下里就告诉季氏了。待那时,送来的那些人,也是经过季氏挑选过的。”
“我这是在给她找差事呢,找差事,也是为了给她送东西。”
“奴婢不明白,”桐儿费解,“姑娘,咱们现在手里的银子可还没多到用不出去的地步。”
姜梨险些被自己的丫鬟逗笑了,她说:“你看,我送给她的都是首饰,而不是银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桐儿瞪大眼睛。
“当然是为了给人看的。”姜梨笑道:“上兵伐谋,分而化之。桐儿,有时候别人给你漂亮的宝石,珍贵的首饰,如果不需要付出同样的代价,你就得提防了,那可能要你付出更多的代价。”
桐儿看着姜梨发怔,她还是不明白姜梨说的话,却又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想了一会儿,她甩了甩头,姜梨比她聪明的多,她能看明白的事,姜梨肯定也能看明白,姜梨这么对香巧,也一定也她自己的道理,自己只管跟着做就好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姜梨道,“既然回家了,总要熟悉熟悉自己的府苑。”
“好啊!”桐儿欢喜极了,“奴婢陪着您。”
姜梨换了件衣裳,新做的衣裳还没有送来,季淑然这个继母却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便让人送了一些与姜梨身量差不多大小的成衣来。这些成衣看上去贵重,比起姜幼瑶的衣裳来,做工却粗糙了许多,和姜梨本身的气质更是南辕北辙。
桐儿虽然喜欢好料子,却也觉得这些红啊绿的衣裳穿在姜梨身上,反倒不如素色的好看,琢磨了许久,给姜梨挑了一件葱绿的小裙穿上。
这衣裙乍一眼看起来竟像是给丫鬟穿的款式,葱绿一不小心又容易穿的俗气,不过姜梨肤白又瘦弱,上身竟也不错。更衬得整个人水水嫩嫩的,有种别样的味道。
桐儿和姜梨在庙里呆的久了,梳头平日里只管梳最简单的方便干活,回到姜府里,才发现自己会梳的头只有那么几样。而在姜府里,再梳那些丫鬟头,怕会被别人嘲笑。
还不等桐儿想好怎么梳头,就见姜梨对着铜镜,自己伸手挽住长长的黑发,双手灵巧的翻动几下,就梳好了一个乌纱髻。
桐儿吃惊的瞪大眼睛,道:“姑娘,您怎么会……”
“从前学过的。”姜梨简单的回答。她做薛芳菲时,刚嫁给沈玉容,为了讨好婆婆和小姑,学了如何梳头。想着女儿家爱俏,自己亲手为她们梳头,总会亲近几分。后来她和沈家的情谊断的一干二净,梳头的手艺却留了下来。
“姑娘什么都会,真厉害。”桐儿想着想着,又疑惑起来,“不过姑娘怎么会去特意学梳头,这不是丫鬟们才做的事……”
可惜没等得到答案,姜梨已经起身出了门,桐儿也就将问题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