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暑气终于降下些许,秦梦遥又从井中打来几桶水,尽数浇透后,才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然而那几株栀子花树仍旧耷拉着叶子,秦梦遥看着心中干着急,只恨无通天法术不能枯木回春。
“人挪活,树挪死,这些树跟着我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只能盼着他们命大能够回缓过来,否则咱们这些日子可真就白忙活了,”秦梦遥无奈的看着旁边同样皱眉的李婶,心有不甘。
“不管咋地,咱们也算是尽力了,况且这些树苗总不至于这么脆弱,今儿吸饱了水分想来明天就应该没问题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早先我们种庄稼,逢着旱年,庄稼都耷拉着脑袋比这个还厉害呢,结果用水一浇不也都翠生生的活过来了,”李婶心中虽也没底,但还是万般安慰秦梦遥。
不过秦梦遥心中清楚,这些苗木种下不过个把月的时间,根刚长好,却紧接着又被挖了出来,根部难免受损,纵使恢复怕是也要一段时间,何况如今天气如此炎热,水分蒸发迅速,可谓雪上加霜。
忐忑过了一夜,第二日看时,大部分苗木已然恢复,只是萎蔫着实严重的两棵茉莉与栀子显然已难以复原,秦梦遥心痛不已,却也只得拿了花剪将些枝叶修剪干净,只余些顶端叶片从而保证树身的水分不致流失严重。
当初修建房屋时,方圆便特意预留了一整个独立院子以便秦梦遥植花之用,可谁料将所有花树都种下后,原本显得极为宽敞的庭院竟也变得满满当当,那些花苗、盆栽也将秦梦遥划分出的区域都充分利用起来。
单是月季便占了足有一方土地,单是栽种之时便将人的手扎破多次,而秦梦遥却对这些花苗情有独钟,甚至还特意将那株白色月季挪至一方大花盆中,又扦插多株专门养在花盆之中。
而就在秦梦遥在院落中忙碌之时,南程莫也丝毫不曾空闲。
宴会之日,村中之人都见识到南家突然暴富的改变,再加上有村长放言为南家撑腰,所以欲要趁机讨好之人在这几日中,也都纷纷登门道贺。
按说南程莫双目失明,并无心见客,可秦梦遥一天到晚都在旁边的小院中侍弄花草,除了吃饭睡觉几乎连房间都不回,自然不可能抽身出来接待来者。但总是将人拒之门外总不是办法,故而南程莫在推脱几次之后,也便只好硬着头皮出面见人。
早先南程莫在石塔村中时,同李大壮一起养殖菌菇之时与村里人也有过几面之缘,村人虽对这外来客印象并不深刻,但此番见到南程莫失明的模样,却也大吃一惊,原本的南程莫举止斯文一派书生模样,可眼睛终究是好的,可这次回来却突然变成这副双眼无神的模样,不免令人惋惜。
这一日好不容易将几位邻居打发走,南程莫心中一阵莫名烦躁,刚要回房休息,却听见刘妈急忙忙的脚步声,以为又有邻人来访,便止住脚步重新坐了回去。
“刘妈,您慢点,大热天的走这样着急作甚?”
“少爷,大事不好了!”刘妈喊了南程莫一辈子少爷,故而始终不肯改口,为此南程莫不知说过多少次,但她却充耳不闻,南程莫也只得作罢,这会听刘妈声音焦虑,他不由站起身来。
“您先别急,喝口茶慢慢说,”经过这许多事后,南程莫反而比往昔更加沉稳,而失明之后,那种超脱之意则越发明显。
“哎,是方圆,也不知他犯了什么事,竟然被人告上了大堂,现在正在衙门里受审呢!”刘妈缓过气后,想起方才那送信小厮所说,越发痛心疾首。
“方圆?他不是在城里做些小本生意,又怎会摊上官司,莫不是您听错了吧?”南程莫莫名一阵心慌,急忙捂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才又平复下来,于是又开口问道,“刘妈,这消息您听谁说的,可是当真?”
“咱们住在这小村子里,想知道城里的事实在是难,这信是门口的一个小厮说的,不过我看来送信的那小厮面善,不像是说谎的人,只是可怜了方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摊上了官司!”刘妈掏出手帕擦擦泪,才又想起来,“少爷,那小厮还在门口,可是要将他喊进来?”
“嗯,快快请进来,”南程莫摸索着向门口踱步,内心极是焦虑,连双腿被桌椅碰了两次都麻木无知,耳朵始终听着外界的声音,听见小厮的脚步声时,才算安下心来。
“小人双点拜见少爷,”双点一见南程莫便忙以主仆之礼叩见,一张小脸上稚气未脱,但圆脸大眼,显得很是憨厚。
只是南程莫根本看不到他的模样,只听声音以为是个半大小子,于是回过礼后,开口便问:“你是方圆的什么人,为何他要你来传信?”
双点听闻问话又要作势行礼,却被刘妈一把拉住,“孩子,在咱们家就不要这般拘礼了,少爷问你你便作答便是。”
“小的名叫双点,原本流落街头,是方大爷不嫌弃小的,所以让小的在店里干活混口饭吃,小的见方大爷被官差抓走了,想起少爷在这里,就忙跑过来给少爷送个信,少爷,您快想办法救救方大爷吧!”双点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透出哭腔。
“双点,你先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方大爷究竟犯了何事,怎会突然被官府抓走?”南程莫同方圆情同兄弟,心中自然也焦虑不堪,忙拉住双点问道。
双点擦擦眼泪,想起官差在店中同方圆所讲的话语,一时气得红了眼睛,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那些官差血口喷人,方大爷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当日方圆自宇文宇武刀下幸捡得一条性命,心中早已萌生了为南程莫报仇的念头,只是手头实在没有钱帛,虽有心却无力。正犯难之时,他突然想到一远方的表亲,家中虽非巨富,但也称得上富足,于是便前去投奔。
谁知半道路遇一老翁,病恹恹的倒在道旁,方圆本性善良,便好心将老翁送回家中,竟因此得了一段善缘。老翁本乃一代富贾,膝下本有一子,奈何那孽子生性风流,竟一声不响离家去了江南烟花巷,年余未归,老翁便断了将家产留给这孽子的念头。
恰方圆颇懂商道,为人又老实本分,老翁竟动了将遗产赠与方圆的想法,他虽有意,方圆却断然不肯接受,老翁也只得将名下一间商铺相送以表谢意。
可恰恰,问题便出在了这商铺之上。
老翁年事已高,不久前一命归西,既无妻妾亦无其他子女,因而家产理所应当便归了他的独子。奈何其子风流而视财如命,刚自江南返家便急忙忙查清财产,可一查之下却发觉少了一间店铺,不由勃然大怒,又听闻自家老爹将那店铺赠人的经过后,对方圆越发恼恨。
为了抢回生意日渐兴隆的商铺,那人竟不惜以重金贿赂县太爷。只可惜这县太爷也敛财无数,竟胡乱判案,将方圆屈打成招,重又将老翁所赠的商铺拱手让与他人,甚至连好不容易取回的石头记也因资金来源不明,而被贴了封条。
如此一来,方圆一番努力,却如气泡一般,重新归于虚无。
而方圆在衙门中受了重刑,好不容易才留下一条性命,就在双点送信到石塔村后,便被几个衙役直接拖到了衙门外,若非被守在门外的管家发觉,恐怕过不了半日也便一命呜呼了。
南程莫听完双点的话,原本就漆黑一片的视野中,越发眩晕,足足缓了半刻才镇定下来,于是忙吩咐刘妈找车进城,又将秦梦遥等人喊到房中,取了盘缠便与双点至普兰城想法子解救方圆。
☆、第158章 干着急
可谁知那贪官早已草草断案,正在酒楼之中胡吃海喝,又怎会理会这些草民叫屈的声音。 南程莫见衙门之中无人回应,便又折身前往方圆所居住的祥云轩。
原本祥云轩之中甚为安静,当日南程莫住在此处能够想通心事,便是因了这令人宁静的氛围,可这会门口处却传来一阵喧嚣。
南程莫小心翼翼从牛车上跳下来,便听见双点在耳畔轻声道:“这是官府要将方大爷赶出门去,要将这栋房子给封了呢!”
话音刚落便听见蛮横的声音直穿耳膜,“你这个不长眼的,快收拾行李滚蛋,我看你们那个东家也活不长了,你识相点还是快滚吧!省的老子还得在这里费口舌。”
守在门口的正是方圆府中的管家张峰,他好不容易将方圆带回家中,郎中前脚刚进门,后面便听到有官差赶人的声音,想到如今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方圆,而官府此刻前来,不啻于落井下石,张峰恨不得将这些无良之人大卸八块,可还是只得强作笑脸向那些满脸横肉的官差赔笑。
那官差正皱着眉头不耐烦,忽见旁边一个小厮走到面前,不动声色的往他手中塞了一块银子,脸色这才稍稍有了转色,挑挑眉毛斜睨了小厮一眼,“你小子倒是挺识相。”
双点见有路,便又点头哈腰对官差谄媚几句,随后指指立在身后的南程莫道:“我们家少爷想进去看看,还希望官大人能够通融一下……”
官差回头瞅了一眼,见那人身上所穿不过是件半新的布衣,狐疑了一会,但又掂量掂量手中的银两,于是粗声冲双点道:“让你家少爷快点出来,别耽误了老子的公事,妈的,今儿一早便没得安生,老子还想快点完事去喝酒呢!不过这所宅子看起来真不错,封了还真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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