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霍清婉的笃定,秦烨的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却又生生将她拉回现实。霍清婉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和她翻脸?秦烨就算有五十万联军在手,便不怕霍寻反过来使诈么?
唯一的可能,便是秦烨有足够的筹码,足够的实力,足够的信心能一举压倒霍寻,让他再无力挽回战局!
顾镜辞深深蹙起眉头,长叹一声,安慰自己,没事的,他未回来,一切还是未知数,谁输谁赢还不确定呢。
她眯着眼睛计算着时日,已经近十日了,慕寒已经整整十日未曾联系过她,想必是为秦烨所控制了。想到这里,顾镜辞眼前便蓦地闪过一个黑衣孤峭的姿影,明明该是一个明媚灿烂的女孩,却偏偏似黑暗之中的冰一般沉默而冷漠。
慕寒从不是什么冷漠的人,她只是比一般人更善于伪装自己。她的一颗心,也许早就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丝浴火重生的信念在苦苦支撑着,支撑着她活下去,却从不是为自己而活着。
她重重叹息了一声,如今身困于这里,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会导致什么样的因果。
****
入夜的大殿,玲珑宫灯半明半昧,两个人对峙着。
慕寒无比恭顺地立着,低眉顺眼。半晌这般定定立着不说话的她已经明白,今日大抵是有难了。
“霍寻还真是会*人,怎么看慕寒你都是一等一的好帮手。不错,聪明,有身手,懂得察言观色,你身上的优点绝不比你姐姐少。”秦烨笑吟吟地看过去,语气中顿了顿:“慕云……是你的姐姐对吧?怪不得你们两个生的这般相像。”
慕寒身形压得低低的,笑着说:“皇上说的是,只是属下实在不认识什么慕云。怕是皇上认错人了罢。毕竟这世间长得极为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兴许是皇上一时眼花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试探,哪怕是再痴傻的人都明白,更何况是跟着霍寻久经磨砺的慕寒。只是她不能翻脸,一旦翻脸,那么他们连翻局唯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烨默然起身,慢慢挪到慕寒身边,“是么?看花了眼么?慕寒,此刻你心里该是有多恨我呢?毕竟,哪怕你当时再恨你姐姐,那也毕竟是与你骨肉相连的亲生姐姐。就这么死了……不觉得难过么?你不是无情无义的工具,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该是很难受罢。”
“皇上实在是说笑了,慕寒真的不认识什么慕云。许是只是撞了姓氏罢了,皇上一定是眼花了。”慕寒愈加谦卑,心中却满是不安。
秦烨陡然沉下了脸色,轻轻把慕寒搀扶起来,笑着随口问道:“慕寒,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回答我,我就可以放了你。”
“皇上不觉得可笑么?”慕寒微微抬一抬眼,骤然笑了:“属下只是一个小暗卫,皇上为什么觉得属下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呢?”
秦烨快步走回桌案后坐下,默然喝了口茶,额前的玉珠叮铃铃乱跳着,他眼神幽幽暗暗的,不辩喜怒:“是么?慕寒,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乎什么么?那你也太小看朕了吧。”
慕寒嗤笑了一声,大声道:“属下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皇上真是抬举属下了!”她再也无可忍耐,转身就要大步离去。
秦烨幽幽的嗓音带着沙哑在身后响起:“走吧,你走了,他们母子就会死。”
慕寒的心陡然纠缠在一起,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正因为知道,却才觉得心中陡然一寒,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难出来了。
秦烨抿了一口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若是你愿意走,朕绝不阻拦你。随你离去就是,朕也不必担心你去找霍寻了1.多好的主意?”
慕寒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顾镜辞怀孕了,你该知道的,若是他们母子出了事,霍寻定会责怪你。与其这样,你还不如……”秦烨不紧不慢地说着,适时顿住了,抬头注视着慕寒。
慕寒的小脸上仿佛是笼罩了一层寒光,她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会杀了顾镜辞么?”
“你怎知我不会?”秦烨嗤笑,随手抹了抹自己袖子上的皱褶:“是,我不回,也不想。但是……清婉就难说了……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可是朕能理得清的。”
慕寒嘴角微微扬了扬,孰轻孰重,心中却有些底了。
秦烨缓缓走下来,俯身审视着她:“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是了,我不会为难她们母子的。”
“皇上请讲。”慕寒凝眉道。
秦烨殷殷地道:“别的也不必了,问了也等于没问。我就想知道,霍寻为何把顾镜辞留在城里?他莫非不知道朕会御驾亲征?”
慕寒咬了咬牙,摇首道:“属下不知道,此事王上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秦烨蹙眉,脸色陡然沉了下去:“那好,第二个问题,霍寻和顾镜辞何时开始生疏的?又究竟为何而生疏冷战?”
“这事说来也是夫人性子太过于刚强,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楚国长公主慕容锦瑟的缘故。那时候的心结就没有彼此彻底打开,这才导致一而再再而三的僵持着。也许他们彼此都是真心相对的,毕竟那么多风风雨雨都一起走过来了,只是彼此都不愿意做那个先低头的人罢了。”
秦烨低头仔细思量了下,缓缓摇了摇头:“不对,这样的因果虽然看上去毫无破绽,但是若是仔细辨别起来,这里面的不对与蹊跷还是不少的。慕寒,你最好还是说实话的为好,不然……”
慕寒陡然一笑,哑声道:“皇上不信是么?那便算了,信不信在皇上,属下已经把知道的全说了。”
秦烨似乎有些不甘心,却也不可奈何,微微摇了摇头。
****
顾镜辞微微抬了抬眼,望见进来的人竟是许久未见的慕寒,不由得心中猛松了口气。她方才要坐起来,不知扯动了哪里的痛楚,只觉浑身上下都痛的如钝刀割肉般,忍不住皱着眉咳嗽起来。
慕寒忙上前帮她顺顺气,顺手倒了杯水。她骤然发觉竟然连那水都是凉透了的,不知是哪里的隔夜水。顾镜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就别再说什么了。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她默然低下了头,扶着顾镜辞躺了下去。她试探着问道:“夫人……您……您怀孕了?”
顾镜辞陡然一惊,浑身一颤:“怀……怀孕?”她一时方寸大乱,不知所措地望着慕寒:“我自己都不甚晓得,你怎么知道的?”
慕寒沉沉道:“秦烨说的。”
“秦……”顾镜辞凝眉沉吟片刻,苦笑着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怀孕了,那么是不是,又可以用来要挟他了呢?这次,还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要挟了……”
慕寒握紧顾镜辞的手,郑重其事地保证道:“夫人方心,属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全夫人和腹中孩儿的性命的。”
顾镜辞道:“是不是秦烨威胁你了?”
”不过是小伎俩而已,问起来主上和夫人的事情,属下半字未敢言。”慕寒淡淡回应道:“威胁对于慕寒来说,早就没有用处了。”
顾镜辞无奈叹息一声,忽然道:“清婉她……她或许以后都不在需要我们了。其实这样也好,一刀两断了,反倒彼此不用互相牵挂了。”
“可是小姐毕竟是小姐,毕竟是主上的亲妹妹。骨肉至亲岂是她一面之词可以抵的过的?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姐是属下看着长大的,亲如姐妹,属下是怎么也不可能对小姐下手的。属下相信,小姐也一定如属下一般。”慕寒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
顾镜辞靠在床榻边上,闻言微微一顿。慕寒以为她不悦,忙垂首告罪道:“属下该死,夫人恕罪。”
“人生在世,谁没有个舍不得的东西?若是有人什么也能舍得,什么也能放下,那样的人虽然无敌于世间,却也是真正的冷血无情。”顾镜辞徐徐道:“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不必掩饰。”
慕寒微微低头,不再言语。
顾镜辞道:“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努力的活下去罢了。只要能活下去,只要我们能坚持到霍郎回来,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有希望。”
慕寒坚定地点点头,顾镜辞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差不多了,我们该做点什么了。慕寒,有件事还是要拜托你一下了……”她说着对慕寒一阵耳语。
慕寒肃然正色点头,顾镜辞又道:“不许过分,毕竟还是个孩子……”
☆、药毒
药毒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毫不经意之间就已经发生了。本以为自己就在掌控之中,却不料事情的发展并不如自己想想那般,甚至以完全相反的态势发展。
顾镜辞望着躺在病榻上的女孩,心中不觉一酸。
这个姑娘才五岁,却已经在生死之间挣扎着了。
她微微蹙起秀眉,轻轻抚摸着秦若菡的额头。小姑娘微微睁开眼睛,小声而又脆弱地对顾镜辞说道:“姨母,我好难受……”
一旁的霍清婉已经泣不成声了。秦烨抱住她轻声安慰着,连在一边呆头呆脑的秦宁,也似乎知道姐姐病了,不觉拉住母亲的衣裳,悄然含着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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