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歌压下恨意,一察觉谢妈妈被她拽得低下头,就闷声道,“你们这样说,那内大房就是笑面虎,袁家是恶狼,那袁骁泱也是个伪君子了。都是坏人呢。”
谢妈妈听得微愣。
谢氏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兴味地看着女儿,缓缓道,“小懒鬼倒听得明白,能耐见涨啊。”
李英歌抿嘴笑,投入谢氏怀抱,软软地叫,“娘。”
这一声娘真心实意。
前世她无法靠近淇河李氏的祖坟,一直不知道为她和被烧死的母亲做法事的是谁。
听族人的议论,只道是曾经受过内二房大恩的人。
现在她知道了。
那些人是忠叔雇来的。
谢氏为内二房做的事,才真正是大恩大德。
李英歌看谢氏的眼中充满孺慕之情,细声细气地请求,“等袁家进京,他们要是找上门,娘别理这些坏人好不好。”
她记得前世袁骁泱是明年年底才进的京。
今生提前了,也许是她重生引起的蝴蝶效应。
且她前世飘不出淇河地界,对和京城有关的后事半知不解,只能预防变故。
谢氏闻言哼笑,“袁家早不是淇河李氏的姻亲,和我们就更攀不上关系。他们敢没皮没脸的上门,我就敢打他们出去。”
李英歌心中大笑,面上低落,“娘,那个死掉的英大小姐,就是每年给我送生辰礼的同名族姐吗?您让给我批过命的道士给她点盏长明灯吧。她弟弟又失踪了,您就让忠叔帮她找好不好。”
前世李松不知死活,再无消息传回淇河。
今生她会倾尽所能,寻找李松。
李英歌又趁机问,“那个道士叫什么啊?”
那晚见过族妹的鬼魂后,她总觉得那个懂通灵收魂的道士有些诡异,隐隐关联着她和族妹的前世今生。
谢妈妈听得心惊肉跳。
谢氏却面色不变,痛快道,“你知道记别人的情,还懂得回报,这很好。娘都答应你。”
她放下李英歌,抻了抻女儿的衣袖,交待道,“去把你族姐送你的生辰礼收拢起来,到时候送去无归道长那里,供到长明灯下头。”
乌龟道长?
李英歌一头黑线,由常福三人送回了正房。
西厢房有短暂的静默。
谢妈妈半晌才犹豫着出声,“夫人,您看”
“我懂你的意思。”谢氏摆手,半喜半忧道,“你也看出来了罢。英哥儿这一摔,倒似摔得情智全开了。她这几天说话,听着孩子气,实则情理分明。尤其是刚才。以往我们说事也不避她,可曾像今天这样机灵过?”
谢妈妈精神一振,“要真是这样,我这一场累也没白受!我就说英哥儿能醒来,是叫魂的功劳。您再想,当年无归道长为英哥儿批命测字,说是要随淇河李氏这一辈女孩的歌字辈排,才能后福绵延。这才定了英歌二字。可不就灵验了!”
李英歌养到三岁,就祛了胎里带来的弱症,还得圣旨赐婚。
谢妈妈越想越笃定,接着道,“族姐妹重名,本是忌讳。无归道长却说不会冲撞彼此的福分,内二房得知后也不介意。可您看,同一天英大小姐去了,英哥儿也出了事。说句大不敬的话,没准儿英哥儿是借了英大小姐的福分呢。”
谢氏忧的就是这个,“就怕无归道长是个半吊子,一准二不准。他要是真靠谱,怎么没看出英哥儿是个痴儿。”
谢妈妈噎得一顿,嘴角直抽。
☆、第10章 同住
谢氏略一沉吟,拍板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算起来,上次见无归道长已经是七年前。这次趁着点长明灯,再请他给英哥儿算一算也好。”
谢妈妈闻言嘴角不抽了,“正是这话。还得挑个好日子。您吩咐李福,让他请人算个打醮的吉日?”
李福是外院管家。
谢氏颔首,“你这几天仔细看看英哥儿,要是真无碍,就带她一起去。”
等谢氏走后,谢妈妈就给忠叔回信,写到派人暗中寻找李松的事时,还特意点出是李英歌的意思,默默替小主子刷了下存在感。
李英歌没想到,她稍显变化,谢氏和谢妈妈就自动脑补,认定是因祸得福的天恩。
等隔几天再去看谢妈妈时,谢妈妈就半期待半试探地问,“落下的功课补得如何?”
察觉到谢妈妈态度的微妙变化,李英歌心神一振,直言道,“以前觉得难,现在却觉得简单。”
说着随口背出几段功课,又道,“我还想另备一份心意,好供到族姐的长明灯下。只是不知日子定在哪天,要是定得急,就抄百遍往生咒。不急就用绣的,经放些。”
谢妈妈早已又奇又喜,越发觉得李英歌是开了心窍,忙道,“绣经文可不简单,你有这心,妈妈就教你?”
谢妈妈恨不得揠苗助长,李英歌就顺杆往上爬,“我听妈妈的,妈妈也答应我一件事。”
她看向守在门外的常青三人,低声道,“帮我盯着常青,看她都和什么人接触过。暂时瞒着常福和常缘。”
谢妈妈十分果断,“行。”
李英歌打好的腹稿没用上,反生警觉,“你不问原因?”
谢妈妈奇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哪里轮得到我问为什么。”
李英歌:“”
她再次见识了谢妈妈另类的忠仆模式。
不等李英歌腹诽,就听小丫鬟进屋禀道,“夫人请二小姐、谢妈妈、杨妈妈、常青姐姐去正院。”
李阁老府老爷李子昌,急匆匆回了正院。
收到消息的姨娘们咬烂了锦帕。
谢氏却无心看姨娘的笑话,她盯着李子昌,讶然道,“乾王殿下要借住我们家?”
“正是。”李子昌来回踱步,背手沉吟,“送口信的是乾王殿下身边的侍卫长,我认得此人,确是乾王殿下的心腹。还有随身玉佩为证,那可是皇上钦赐,举世无二。这事假不了。”
假不了,但处处古怪。
谢氏蹙眉,“皇上将英哥儿指给乾王殿下后,就派乾王殿下去东北大营历练。一去四年,这突然回京还悄无声息的,又私下送这样不合礼数的口信,可是宫里或乾王府出了事?”
李子昌面色古怪,“本是件好事。东北大营立了战功,会在腊月进京,于小年夜献俘。乾王殿下另负圣命押解战俘头领先行回京。这事别人不知,内阁却是清楚的”
谢氏挑眉,“这样看来,乾王殿下接的不是密旨,却堪比密旨。如今谁都不找,只找我们家,这是回京途中出事了?”
“来人没有深说,总归不会是小事。”李子昌凝眉,“我已应下子时正接应乾王殿下入府。外院不保险,这事还得你来安排。”
谢氏心头微动,拿定主意,“南花园的绣楼罢。英哥儿刚因姝儿出阁病过一场,拿病情反复做说辞,明里暗里都好遮掩。有英哥儿同住,也方便行事。南花园偏僻安静,还有个废弃的侧门,再合适不过。”
那扇侧门不为人知,这也是谢氏为护女儿周全,早年选中南花园做玩耍小住之处的原因之一。
李英歌出事时,大夫和杨妈妈治伤用药,正是从侧门出入,方能神出鬼没。
现在乾王萧寒潜出事,谢氏不得不亮出这张底牌。
李子昌哪里耐烦管这些内宅琐事,只考虑最实际的好处,“你将侧门所在画下来。接应的事,我让李福去办。我听李福说,你想去青羽观打醮?吉日先别急着定,留着也许有用。”
现在情况不明,届时送人走,只怕又是一番折腾。
女眷出行打醮,倒是方便打掩护。
谢氏了然,送李子昌往外走,“伺候的人,我会谨慎安排。”
李子昌深知谢氏手段,无暇耽搁,又匆匆去了外院。
李英歌带着人进正院时,只觉静得出奇。
满院下人似早已回避,无人走动打探,唯有谢氏的一个心腹丫鬟等在上房门外。
丫鬟将人请入内室后,又远远退到房门外。
李英歌心知有异,没有贸然开口。
谢氏也不废话,拣着能说的说了,末了定下时间,“等用过晚膳,你们就带着英哥儿先住进南花园。”
谢妈妈、杨妈妈、常青惊得猛然抬头。
李英歌却垂下眼。
她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见今生的未婚夫萧寒潜。
但她更清楚,同住已成定局。
萧寒潜出事,满京城包括皇宫在内,唯有身为岳家的李府,不会害他。
☆、第11章 定计
谢氏神色如常,“今晚的事,我和老爷都不能出面。谢妈妈负责和李福接应,切记不能误了时辰。杨妈妈和常青就在绣楼待命。没有谢妈妈的吩咐,不要擅自往前凑。”
“过了今晚,万事好说。”谢氏说罢,嫌弃地骂道,“快收起你们那副被雷劈似的糟心样。天大的雷,要砸也先往老爷头上砸,轮都轮不到你们担责。叫你们来是伺候乾王殿下的,不是去丢脸的。一惊一乍,上不得台面!”
她这一骂,反而骂得谢妈妈、杨妈妈和常青脑内晴空万里,理智归位。
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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