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萧寒潜御书房一行,已经有了定论。
李英歌心中有底,不耽搁李福为李子昌奔波,抬脚进了正院。
许是久无消息的李子昌总算柳暗花明,李府内院暗涌的低压一扫而空,来往仆妇虽说不上个个喜形于色,做起事来到底恢复了几分轻松泰然。
谢氏却是柳眉倒竖,将“病中”解闷的话本往炕桌上一拍,斜睨着进屋的李英歌骂道,“说你是小讨债鬼,真没冤枉你!有本事跟人打架,有本事别让自己受伤!常青和小福丁儿是死人不成?圣人都说唯女子小人难养也,你有帮手还单挑个屁!穷讲究什么公平公正公开!”
李英歌:“”
宫里的八卦传得好快,谢氏显然都知道了,但依旧重点全错。
李英歌抽了抽嘴角。
谢氏却一把将李英歌拉到跟前,捧起女儿的脸打量,暗里心疼明里嘴硬,“进一回宫就受一回伤,你有空算别人家的阴私,不如再寻摸个高人算算自己的祸福!太医院的太医最精通的不是医术,而是故作高深的说话打太极!太医说没事,你还真就拿瓶药就回来了?”
李英歌阻拦不及,皱着被谢氏捏成包子的小脸,汗颜打断道,“娘”
“裘老院史奉太后娘娘的命,给夫人问诊来了!”等在门外的常青和小福丁儿亦是狂汗,忙齐齐抢着高声通禀。
谢氏一愣,暗骂常青和小福丁儿果然是死人,诈尸出声求趁早,通禀的速度被她骂人的速度碾压难道怪她咯?
当下脸不红心不跳的放开李英歌,白眼一翻再往炕上一倒,再开口已然全无方才的中气十足,虚弱道,“快快请裘老院史进来。我怕是病弱魇着了,刚才可说了什么胡话?”
李英歌一脸冷漠:娘您现在睁眼说的就是胡话。
裘老院史倒是淡定得很。
他近年来已退居二线,只为宫中和宗室的少数贵人看诊,老眼一瞥做戏不走心的谢氏,就晓得是怎么回事。
他暗暗摇头失笑,既受人所托自然忠人之事,当下也不含糊,望闻问切一条龙服务,还不忘尽职尽责的让闲杂人等回避,做出一副静心看诊的样子。
裘先梓呆板,他这位老祖父倒是个妙人。
李英歌抽着嘴角,带着屋内服侍的杨妈妈等人退出了上房。
二门上的婆子却贸然冲进正院,杨妈妈心知有事,忙上前拦下人,低声斥道,“慌什么!太后娘娘请了裘老院史给夫人看病,惊扰不得。”
婆子心领神会,忙压低声音道,“铭三少爷出事了!刚被流杉和清泉抬回外院,李大总管去了天牢,二管事做不了主,让奴婢来正院”
“杨妈妈。”李英歌心头一跳,疾步走下台阶,示意婆子稍安勿躁,吩咐杨妈妈道,“娘这里你留下看着,暂时别惊动里头。小福丁儿也留给你用,待会儿好送裘老院史回宫。”
谢氏虽破了功,但裘老院史代表的是太后,烂尾也得把谢氏病倒的戏码做全套。
杨妈妈只得按下焦躁,和小福丁儿对视一眼,郑重应下。
如今管家的是李英歌,她心里虽急面上却镇定,让谢妈妈先行赶往外院主持大局。
她的冷静安抚了众人。
婆子在前头领路,说话也恢复了条理,“怪奴婢心急话说不囫囵。铭三少爷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是清泉和流杉担心有内伤而不知,才做主将铭三少爷抬了回来。这会儿倒是用不上府里供奉的大夫,有济仁堂的裘小大夫在呢,二小姐别担心,铭三少爷定能化险为夷”
李英歌闻言心头微松,听到最后不由讶然,“裘小大夫?可是裘先梓裘公子?”
“说来也巧,裘老院史在给夫人看诊,裘小大夫在给铭三少爷看诊,这祖孙俩儿倒都在咱门府里了。”婆子点头,有意缓和气氛说笑了一句,又接着道,“送铭三少爷回来的,不单是裘小大夫,还有位袁公子”
婆子和袁公子不熟。
但和裘先梓熟的袁公子,除了袁骁泱一人外不做他想。
李英歌脸色顿时转冷。
李承铭受伤,怎么和裘先梓、袁骁泱扯到了一块儿!
常青却是面色古怪,挨着李英歌咬耳朵,“陈七小姐说的对。裘公子和袁骁泱,可能是真爱。”
☆、第190章 不如我娶你
绕是李英歌心中又疑惑又腻味,听着常青这句现学现卖的话中透出的恶趣味,也不禁哭笑不得。
她苦笑,婆子却当自己说对了话,忙又接着道,“听流杉和清泉的意思,今天学里的武课,是挪到了宥誉书院名下位于西郊的马场上的。铭三少爷下场和同窗切磋时,不慎受的伤。
学里虽有擅治跌打外伤的大夫在,流杉和清泉哪里敢大意,得亏回城时碰上裘小大夫和袁公子,这才一道回了府。虽说咱门府里近来事儿多,但总算都能大事化您看,铭三少爷随您,也有贵人缘呢。”
能和裘先梓同行同伴的,想来那位袁公子也是贵人。
婆子呵呵呵,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而不自知。
李英歌却已无暇恶心袁骁泱阴魂不散,默然加快了脚步。
萧寒潜戏称李承铭是“小学究”,确是名副其实。
以李承铭的性子怎么会和人切磋受伤,她闻言不仅没放下心,反而越加惊疑。
一路进了李承铭的院子,院内倒也不乱不慌,正房门外守着的小丫头才禀了声“二小姐来了”,房里就传来李承铭又羞又急的声音,“阿姐你别进来!裘小大夫正给我看伤,有流杉和清泉服侍着,您别担心!”
随即就听谢妈妈忍俊不禁的笑,“有我在,二小姐且安心。裘小大夫的意思,先侍弄药浴再敷外伤药,且还要一阵子。”
李承铭羞意满满,生怕阿姐闯进来围观少年沐浴图,谢妈妈则笑意满满,语气轻松揶揄。
想来伤势无碍。
李英歌心头微定,就听斜刺里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李二小姐爱弟心切,着实令人动容。李三少爷的伤,回城路上先梓已经先看过,较重的几处集中在腰背上,李二小姐确实不便探看。不过没伤及五脏六腑,济仁堂的药浴颇具声名,李二小姐大可放心。”
这温润嗓音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则令人如沐春风。
此刻出自袁骁泱之口,则只能令李英歌直泛腻味。
她循声望去,就见袁骁泱长身而立,背手站在院中假山花树堆砌而成的小型庭园内,姿态怡然面带浅笑,静静望向李英歌。
身旁是陪侍的二管事。
他是知道袁骁泱的。
即知谢氏和李英歌不待见淇河袁家,也知袁骁泱前阵子因退婚一事亦是八卦热门人物。
只是今日自家少爷到底得人援手,再联想到近来同样处于风口浪尖的李府,顿时玻璃心,对袁骁泱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遂开口解释道,“袁公子高雅,今儿往西郊余山赏景散心,和裘小大夫把臂同游。下山时正遇上清泉和流杉急着雇轿子送铭三少爷回来,就好心出借车马,一路对铭三少爷看顾有加,当真是大义大善”
二管事只差没做捧心状,盛赞袁骁泱一是顾念援手之恩,二是怕李英歌再做出放狗赶人的事儿,如今的李府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常青却是眼角抽动,脑中无限回放“把臂同游”四字,紧接着又开始无限滚动“真爱”二字。
她大感再也无法直视袁骁泱清俊的脸。
李英歌则是直接无视,冲二管事微微颔首,示意常青关好脑洞,抬脚欲往耳房坐等。
她无意在外人面前,落自家下人的脸面,遂由着二管事玻璃心,不接话不予置评。
“李二小姐的品性,听说连城阳大长公主都赞过。”袁骁泱却再次开口,目光追着李英歌的侧影,笑容和语气一般温润,“怎么放到我这里,连声谢都吝啬?”
上次在兴园,陈瑾瑜就曾拿城阳大长公主刺过袁骁泱。
他以牙还牙。
李英歌偏头,开口亦是带笑,却是讥诮,“真说起来,袁公子在常州府还曾帮过乾王哥哥。前阵子闹得朝野尽知,敢问乾王哥哥可曾因此谢过袁公子?”
彼时这及时雨般的“救命之恩”,为袁骁泱稳住了原本一面倒向张家的舆论。
反过来该谢谢萧寒潜的,是袁骁泱才对。
萧寒潜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她如今也不打算因李承铭谢他,她摆明了“夫唱妇随”,不服来辩!
袁骁泱笑意微敛,深看李英歌一眼,语气一沉,“李二小姐即提起乾王殿下,有些事还请借一步说话。”
他打着萧寒潜的幌子,面上温润之色尽收。
袁骁泱不再掩饰眼中冷意,李英歌反而心头一动,挑眉吩咐二管事,“这里有常青在,你且去忙。”
二管事早听得云里雾里,瞥了眼人高马大的常青,默默退下。
李承铭院中的小型庭园位于西南角,因有假山花树隔断,倒是个私下说话的合适去处。
袁骁泱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常青,转身隐入假山之后花树之下。
左右庭园不大,常青驻足的地方如果有事只需一记飞踢,就能踹飞袁骁泱,是以李英歌对袁骁泱的暗示不以为杵,十分“顺从”的只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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