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狭长的眉眼那么一瞥,就是令人心颤的风姿。叶暇正要说不敢,却见小怜折身下跪,惊得两人齐齐移开位置,少女也没有强求,只在原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时额头上都出现了血丝。
秦之澄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叶暇在一边失笑,只听得秦之澄淡淡道:“长长记性,别随便被拐了。你知道厌羊坡怎么走吗?”
少女一愣,点头。
“待会儿我让一些人把你带去那边,把那边的姑娘也一起放回家。”
小怜眼眶一红,哽咽地说了声好,再次拜别叶、秦二人。她方一走,方巧就扶着已经半清醒的沈传过来道谢,秦之澄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好感,话也懒得说,只抱着手臂不发一语。
叶暇无奈地接过话头,笑道:“二位的谢意我们知道了,只盼你们今后能真的铲奸除恶,不要再为了虚无的声名……”做些自以为善的判决。
这后半句话叶暇并不曾说出口。方巧早已知道叶暇的身份,她回想起之前那句类似挑拨的话,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对于无影剑的告诫也不曾还口,只连连点头应下。
飞星剑被两个年纪这么轻的少女搭救教训,又是恼又是愧,但他重恩情,毕竟是她们二人不计困难出手相救,因也真诚道:“二位姑娘……还有这位兄弟,今后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和师妹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狄振羽不予理会,幽蓝的眼睛盯着秦之澄,秦之澄则撇过头看叶暇,叶暇无人可看,只好站出来回应。
“二位的心意我们知道了,你们还是快些下山寻医治疗罢!”
*
待这两人也走了,秦之澄才疑惑道:“那小姑娘呢?这么粘着你,怎么这么快又不见了?”
想到薛映水的请求,叶暇揉了揉眉心,叹道:“我让她到山下等我了。”
秦之澄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叶暇的表情:“你不会又把什么闲事揽上身了吧?”
“讲道理,这个‘又’字是怎么来的?青令山这回,不是你揽的闲事吗?”叶暇表示并不乐意被扣上这个帽子,秦之澄哼了一声,想想确实如此,便也说不出话了。
“她的事情待解决了青令山之人,我再同你说。倒是你的伤如何了?”叶暇解释了一句,而后似笑非笑地盯着秦之澄包扎地整整齐齐的手掌,摸着下巴道:“现在就去找魔蛇,应当不妨碍罢?”
狄振羽正眼对上叶暇审视的目光,没有半分逃避。见到他这么一副态度,叶暇才微微舒展了眉目,收起戏谑的表情。
叶暇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秦之澄脑海中又浮现出狄振羽半跪着为她上药的场景以及捧着她的手小心吹气的样子,她眼里绽出一抹动人的波光,面纱下的脸颊红了大半,嘴中却道:“没事了,现在就走吧!”
自小一起长大,秦之澄的心思哪里瞒得过她?这难得一见的娇羞实在叫叶暇纳罕,但叶暇从不干涉身边朋友的感情,其中滋味是酸是甜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她相信朋友的眼光,也相信她们坚韧强大的精神——她们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难以回头的境地。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们伤怀时给出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她们幸福时送上最为真挚的祝福,如此而已。
秦之澄不打算说,叶暇便会意地转开话题。
“既然伤势无碍,那咱们就走吧,毒郎君的毒/药防不胜防,可惜未期不在此处,否则咱们……”
秦之澄笑道:“我还当你怕她怕到宁可自己一个人抗事,原来这种时候,你也会想到她的。”
少女摘下面纱,堂内顿时蕴然生光。
秀致精绝的眉眼肆意飞扬,秦之澄抬起弧度流丽的下颔,傲然道:“不过,纵使只有咱们两个,这天上地下,何处去不得?”
叶暇大笑。
“对!对极了!你我并肩,何处去不得?”
这是独属于天机府中人的骄傲。
世间女子,或随波追流,屈从君父;或自怨自艾,画地为牢。
她们学三从四德,从父姓、冠夫名,即使香消玉殒,碑上落下的,亦不过是某门某氏,连个名字都找不出来。
即使经过懿阳大长公主和云沉侯易疏影这么多年来在朝中不懈的努力,她们改变的,也不过是一小部分女子的命运。
秦家的女人却绝然不同,或者说,天机府中的女子绝然不同。
她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姓名,学自己想要学的东西,爱自己想爱的人,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这大概也是懿阳大长公主,对她的女儿和外孙女最深厚的爱。
叶暇与秦之澄对视一眼,她笑道:“愿吾后人,得承吾志。隔绝黑暗,赠尔净土。”
秦之澄顿时会意,她眼睛里溢出浅浅的水光——
这是大长公主临死前的留下的一句话,一段载满了她的慈爱与祝愿的话。
少女很快眨去了眼角的泪光,微笑回应。
“怀英雄气,壮英雄胆。纵尔巾帼,须眉不让。”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角落里抱着魔蝎尸身的少女,怔怔的看着堂中两个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指尖微微颤动,眼睛里泛起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光。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是杀了主人的人啊!
她怎么会觉得,她们这样很好?
狄振羽将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睛微微一垂。他幽蓝的眼珠里满是不知名的情绪,却写不进眼前的少女的身影——或者说,他不敢看。
若是再看下去,只怕就会刻在心中再也忘不掉了。
中原女子……
叶暇剑指一指,背后雪白的无影剑便势冲云霄,在空中展开扇般的残影,无影无形的剑气如风如芒,疾电般射出。
真气一提,她探手捉住长剑,高声道:“随我来!”
下落处,正是青冥堂那处密道。
吕逸飞一直关注着叶暇这边的动向,秦之澄面纱一落,他即使不曾见过纯昭县主,也不由得打心里相信这的确就是纯昭县主。
因为除了她,这世上还有那个女人能拥有这么一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容貌?
哪怕自诩不为美色所动,他也被这容貌惊得呆了足有半刻,直到被叶暇一声喝醒,才魂不守舍地跟了上去。
*
穿过地牢中长长的夹道,到达黑暗的尽头,叶暇拎出怀中放着的令钥,拍在石制的嵌台上。
烛火昏暗,伴随着隆隆的声响,火焰不住左右摇晃,打散了众人映在石壁山的影子。
无影剑横在胸前,叶暇静待开门的那一刻,秦之澄凝声成线,将一句话送到叶暇的耳中。
“留毒郎君一个活口。”
叶暇眉头一跳,转而看去,却见秦之澄神色坚持。她叹了口气,在吕逸飞疑惑的目光里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因为他?”
秦之澄点了点头,却没看狄振羽一眼。
叶暇握剑的手紧了紧,不经意一瞥,这个“他”正抱着刀倚在石壁上,橘红的火光洒在幽蓝的眼睛里,映射出妖异的光。
一身是毒的魔蛇要杀已是十分困难,若留了他的性命,亦不知他会有什么诡诈的手段。明知如此,秦之澄还执意要他活着,而且是因为狄振羽的要求……
这个狄振羽,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目的?他接近秦之澄,又是否是真心?
饶是叶暇并不喜欢干涉朋友的感情,心中也忍不住对这个男人起了戒备和怀疑之情。
就在叶暇皱眉沉思的时候,石门终于打开,属于正午的刺目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叶暇:不管闲事怎么叫叶无暇嘛!
☆、要命
石壁外的景象,十分奇诡。
山峰之上古树参天,几可蔽日,重重的树影中,不见鸟雀虫蚁。好像这片土地偏爱草植,而不愿分出一点位置给有生之灵。
叶暇的眼睛暗了下去。
危险,极其危险的感觉!
她手腕翻转,迅疾的剑光风驰电掣地扫向了茂密的丛林,霎时间,群树涌动,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消片刻,蛇群便已出现在众人眼前。
放眼望去,没有一条蛇比她的手腕细,蛇身鳞片细密,花纹绮丽,蛇眼中绽着森冷的光,长长的蛇信子吐露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蛇好湿冷,而时值正午,林间气候干燥,难怪它们之前不见踪影,想是躲在了枝叶下的潮湿处。这么看来,林间没有别的动物,也是因为有这么一大群蛇在。
叶暇深吸一口气,回身道:“吕都尉,还是请你带众位将士留在此处,”她停顿片刻,与秦之澄对视一眼,继而道:“半个时辰后,再出来。”
林外都是毒蛇,她请人来是帮忙的,不是白白送命的,不如将他们留在原地,待解决了威胁,再让这些人出手。
她的眼神在狄振羽处顿了顿,又移向秦之澄,长叹道:“阿澄,看起来要靠你了!”
秦之澄目光一定,笑了。
从深林间吹来的风如此轻柔和缓,如同恋人亲吻着彼此的脸颊。而正午的日光穿透苍翠的古木,削减了灼热的温度,只留下一抹缱绻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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