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惹下大祸,江霆也不敢擅离一步——好好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然儿子变成这幅样子,他心中亦不好受。
麻衣剑客鬓角的白发轻轻扬起,无形中增添了几分萧条之意
叶暇歉然道:“抱歉,江伯父,我……”
江霆摇摇头,哑声道:“无暇,此事与你无关,你先行离去罢。”
白衣少女看着一片混乱的场景,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
叶瑕带着张涛和昏迷不醒的郎奎走到山下时,天色已然现出曙光,金光朦胧地照在昆仑青黛的山体上,显现出奇幻瑰丽的颜色。
男人被叶暇在地上拖着走,英俊脸颊被崎岖的路面挂的惨不忍睹,然而两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同情心,张涛更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只是人在叶暇手中,她不发话,断浪掌也只能看着。
“叶姑娘,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恶贼?”
“扔去官府。”叶暇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断浪掌,苦笑着摇头自嘲道:“也许我的处世准则,并不像个江湖人。”
江湖人讲究江湖事江湖了,快意恩仇,以杀止杀。可叶暇却绝然不同,她宁可与官府扯上关系,用法理来解决罪恶,用律例处罚罪犯——
“叶姑娘的确不像个江湖人。”
叶暇一怔,因为这显然是个女子的声音,也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初春时节,昆仑山脚下的树叶已绽新绿,白雪已化,显现出黑色的湿漉漉的地面,微风轻拂,在晨曦的微光里,不远处走来一个红衣的年轻女子。
衣衫的这份红,红的有如干涸的血迹,叫人看着便感不适。这道女声也是沙哑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呕哑难听,轻轻地随风传来,显得邪恶又冰凉。
叶暇诧异地循声望去,没有接话。因为无论是谁见到这样一个女人,也很难说出话来的。
因为实在是太古怪了。
她的脸颊一半白皙秀致,俊丽如仙,一半却狰狞可怖,丑恶如魔——是被烈火烧伤的痕迹,叶暇见此虽不觉害怕,但难免有几分可惜。
可惜,这原本该是个绝丽的美人。
她的步伐轻浅,脚步声微不可闻,叶暇沉吟片刻,微微挑眉,凝声道:“敢问姑娘来意?”
“来向姑娘讨一个人。”
叶暇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荒唐,果真是一报还一报。她向邵一棠讨了三个人,转眼又有人来问她要人,这戏剧感实在教叶暇忍不住笑起来。
“姑娘想问我要谁?”
“叶姑娘手中之人。”一身血衣的女子目光含着几分敬意,朝叶暇躬身一礼:“小女子才是真正的苦主,却叫叶姑娘来替我们背上这个污名,实在抱歉。”
叶暇恍然,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还有她脸颊上可怖的伤疤,眼里染上几分怜惜,卸去目中防备,柔声道:“抱歉,这位姑娘……我已打算送他去官府。”
“姑娘先前与少林方丈的对话,小女子已经知道了,”她声音虽然难听,但说话的韵律却说不出的动人:“您也不是受害者,怎能代受害者来处置恶人呢?”
“但……”叶暇不想又被自己的话堵了,只好苦笑道:“你不相信官府会给你一个公平?”
“先时我求别人,并没有谁如叶姑娘这样高风义节,愿意站出来帮帮我,”女子眼中泛起复杂的波澜,她看着执剑的少女,叹道:“如今,我只能信我自己。”
张涛忽然道:“叶姑娘,我想小姐也许同这位姑娘一样。”
温静姝为人仁善,但对于这样一个伤害他的男人,她会不会想报复呢?
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她的心情。
叶暇沉默,然而思虑间,忽觉拖着的男人挣扎着动了动。
郎奎装了半天的死,却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睁开眼睛,看也不敢看红衣的女人,一味求道:“送我去官府,送我去官府!”
“你不是很喜欢给人讨公道么?官府才能真正的做到公道啊!”
“奎郎……”血衣女子幽幽地道:“你宁可去官府,也不愿和我走吗?”
女人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然而她烧毁的半边脸颊实在太过可怕,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这份笑容非但没有减少郎奎的恐惧心理,反而让他更加害怕——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女人的神情骤然黯淡了下去。
“叶姑娘你看,他曾夸我温柔美丽,如今见了我,却是这么一副样子,我实在是……”
叶暇能无视郎奎的苦境,却最看不得女人伤心,终是不忍道:“罢了,交给你就是。”
血衣女子脸上绽起一抹笑意,这笑容如此灿烂,带着浓浓的喜悦和感激,和先前那个温柔却含着冷意的笑容全然不同,叶瑕本还有几分迟疑,然而见到她的笑容,倒也觉得颇为值得,
她摇摇头,将手里提着的男人一甩。
女子血红的长袖一卷,袖中飞出的锦缎便将男人裹了个严严实实,郎奎连叫也来不及,便在女子手中再度昏厥过去。
“小女子阎王楼血姬,自今日起,欠叶姑娘一条命。”
伴随着一声长笑,红影一闪,那个一半如仙一半如魔的女子已消失不见。
叶暇按了按眉心,将长剑一背,留下一句话,亦消失无踪。
“张老,静姝已归故乡,待到来年清明,我再来替她上一炷香!”
“叶姑娘!”张涛在原地呼唤不得,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迈着踉跄的步伐,隐入山林间。
此心安处已不在,断浪此生,何处漂泊啊!
*
成安十七年。
止战江,天际亦是闪现一色微光。
青碧的江面上,飘着一只乌黄的小船,桨声错落,水声清冽,“哗哗”作响。
舟头坐着的三人,一夜未眠,摇桨的摇桨,喝酒的喝酒,听故事的听故事。
古远泽的心沉浸在愤怒中。
他身在皇家,同叶暇不一样,知道世上有些女人是真的能够恶毒至此,温静姝这样温柔纯净的女孩子,却受到这样非人的折磨,实在叫人愤怒,而江黯生的懦弱,也令他痛恨至极。
但最让他难过的,却是叶暇——
这个传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少年持将无影剑,一剑横绝昆仑巅。”
《江湖纪年录》上只记住了她的荣光,可是荣光背后的酸楚和悲凉,却无人关心。他想,如果叶暇能够选择的话,她宁可不要这样的荣誉,也想温静姝能好好活着吧。
这个人比他所想像的还要善良,还要有原则,还要……
令人心疼。
几人中间的案几上杯盘狼藉,提起往事,张涛的眼里仍是忍不住泛起泪光,又笑又叹道:“我这辈子,真是没有见过叶姑娘这样的人……她替我家小姐担了污名,后来江湖上的人虽对她推崇备至,却无一人愿娶她过门,老头子澄清不来,心中实在愧疚。”
玉少陵还不曾听说过这件往事,慨叹之余,闻张涛此言,却忍不住道:“她哪里担心过自己不能嫁人?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瞧她对女孩子那份殷勤劲……”
“你……你这是什么话?”
“唉,”浪子苦笑道:“气话。不过,按你所述,原来昆仑就是因此事分裂成了两派的。”
“正是,一派是江霆所在的昆桐,另一派则是周孟林所在的少梧。至于邵一棠,自那之后,再也不见了人影,我倒是听说,江黯生走火入魔之下功力突飞猛进,邵一棠是为他所杀。”
作者有话要说: 2333叶暇后宫储备 1,这个星期的榜单字数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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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舟
“这些就罢了,”张涛摇摇头,嘱咐道:“玉小子,君神医在沧州府的地址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要记得把这事转达给她,阎王楼找上我问叶姑娘的行踪——此事绝不简单。她们若能早些防范,叶姑娘也不会太危险。”
玉少陵俊眉微扬,摇扇笑道:“你就放心吧,只是你先前说叶无暇武功全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好端端的,叶大侠这么厉害,谁能伤得了她?”古远泽对别的没兴趣,对这个却关心备至:“她……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老头子对此中内情并不清楚,只知这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两年来叶姑娘一直在君神医处养伤,我也是最近才见到她的。”
古远泽失落的坐了下来,能够知道叶无暇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本已经让小王爷十分满足。但是得知仰慕之人重伤在身的消息,又免不了担心。
他回忆起那日在树下的匆匆一会,不由得十分懊恼,听这个描述,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心中仰慕的前辈,可他根本就没把握住机会,还在她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想到此处,他就恨不得以头抢地,以卸心中悲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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