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扬声道:“游子吗?想听什么,吹给你听。”
那人抬起头,露出光洁白皙的下巴,缓缓回答:“哭情郎。”
声音沉静熟悉,是贺然的声音,楼玉愣了一愣,笑道:“原来是你来接应我,来的倒快,走吧?”
“我想听完再走。”
“我吹的不好,就不献丑了。”
贺然说:“我听的是情。”
楼玉顿了顿,问道:“听闻,你是新婚丧夫,是要借此曲思旧人吗?”
贺然弯起嘴角,露出怀念的笑容,答道:“是。”
楼玉点了点头,认真吹起了哭情郎。
哭情郎,恨天不假年,使我孤枕夜长。
情难诉,夜难捱,愁断肠。
楼玉吹完,沉默着收拾东西,与她骑马同行。
明月一直在前,走出一段,楼玉说道:“然姐,与我说说话吧。”
“好。”贺然说,“我夫君姓方。”
楼玉怔愣之后,轻笑出声,又问:“姐夫名呢?”
贺然说:“名,如玉。”
又是一阵沉默,楼玉叹了口气。
贺然怀念道:“我与他相识于暗门三阁,他是个很好的人,彩衣节时,他写了诗赠我,问我可愿与他此生同渡。他是极温柔之人,我们成婚后,从三阁出来,一同到洛州长居,他擅打猎,自己削了弹弓,路上我累了,他就打野味来熬汤。”
贺然说完,抬头望着眼前的明月,温柔笑道:“他心善,路上遇到那些重病濒死之人问他要水喝,别的人都不愿靠近,只他取了水,双手捧着喂给那些人……”
楼玉忽然一惊,看向贺然:“可是四年前的洪州鼠疫……”
贺然点了点头,轻声叹息,继续说道:“可他病了之后,却要与我说对不起,让我把他留在那里,烧掉他。他在火中,我看不到他,我只知道哭,明明是我自己答应了他,火也是我亲手点的,但我后悔了,我喊他名字,可能被他听出我哭了,他说,然姐你看,你身后有一大片六月雪,我刚刚就在想,你摘一朵戴上,肯定好看。我说,我这就戴给你看……可他再也没说话。”
楼玉看向她发间的那朵白色绢花。
楼玉说道:“之前撤离时,你对我说的话……”
“楼将军,我很喜欢你。”
“然姐……贺然,我配不上你。”楼玉蹙起眉,手指慢慢张开,仿佛要握住寒如白霜的月光,他说,“当时所说,并非安慰。贺然,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像他一样的好人。”
贺然缓缓说道:“他已在我心中,永生都不会忘记,但我也不会一直记挂着他。之前,我以为自己不会再割舍出一半心喜欢另一个人,但心动时,根本不是我能控制。我所能做的选择,只有两个,捂起来自己默默品尝欣喜与惆怅,说出来,说给让我心动的人听,告诉他有人挂念着他,喜欢着他。”
楼玉轻如梦呓般问道:“为什么?”
像是自言自语。
“楼将军为何会喜欢万副将?”
楼玉轻轻摇头:“感情发自内心,说不清道不明,正因如此,我才放不下她。可你不一样……贺然,我不值得你付出感情的,我的感情可能只够一人……”
贺然却道:“也并非求个结果,我只是想告诉楼将军,你心中会喜欢一人,为她付出所有在所不惜,而我也会喜欢你,正如你喜欢别人一样,我愿意看着你,喜欢着你。感情是一样的,我亦不需要回应。”
楼玉苦笑:“你这样……”
“和你一样。”贺然说道,慢慢咬着字,“楼玉,我俩很相似。”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贺然说,“只要我喜欢,他是谁,都值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人记挂着你,就如你记挂她,有人喜欢着你,就如你喜欢她。有人把你装在心里,就如你把她装在心里,有人把情之苦作甜蜜反复回味,就如你每日每夜反复回味的那般。所以,楼将军,你并非孤单一人,我心里有你,你在我心里。”
贺然捂住左胸,诚挚又满怀柔情的对他微微一笑。
楼玉笑叹:“然姐这样,明明适合与我做个知己……”
“也可。”贺然舒展了眉,“只要你与我好好说话,我心中就是欢喜的。”
楼玉哈哈笑了起来,贺然问他:“楼将军笑什么?”
“你这话,让我想到了北湘那个人……”楼玉说,“原来在你面前,我竟然也会不好好说话。”
“楼将军对我总是冷言冷语。”贺然说,“楼将军玲珑心思,可能一早就看了出来,因而才会疏远我。”
楼玉眼神飘远,道:“没有的事,我敬重姐姐,姐姐心性坚韧,非凡夫俗子。可姐姐的情义,我不敢回应。”
“无妨。”贺然点头笑了笑,短暂沉默之后,问他,“万副将可还好?”
“好。”
“那么,”贺然说,“楼将军,打起精神来,近日余樵军总台形势不稳,两员大将朝突和崔一似要争权。”
“江宁呢?”
“他在连海洲北驻扎。”
“南都……”楼玉问,“伪帝当真要不行了?”
“据暗门的线报,其中或有蹊跷。”贺然说道,“尽管太医齐聚寝宫,也不传召后宫侍寝,看起来像是生了重病,但每日给伪帝送去的饭却都用的干净,他胃口应该还不错。”
“那就是装病?”楼玉疑惑,“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陷阱?”
大宛的昭阳京,临近年关,又要祭天祭祖。一番折腾下来,阿兰筋疲力尽,好几日都未顾得上去华清殿看步莲华。
终于闲了下来,阿兰火急火燎赶去,却见步莲华躺在院内的软塌上,身上搭着狐皮毯,手上捧着小手炉,优哉游哉晒冬阳。
伤是好的差不多了,起码走路不需再用拐,阿兰走过去,捡了些花圃里的小石子,朝他扔去。
步莲华慢吞吞动了动身子,懒洋洋道:“是你多日未来看我,不是我没去看你,怎么还是你不满了起来,拿石子问候我?”
“我每日忙得团团转,饭都吃不下。”阿兰唉声叹气,“你却如此悠闲,还有闲情逸致晒太阳。”
“我与这些花,”步莲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都需晒太阳。”
“莲华。”
慢悠悠的一声“嗯。”
“过年……你是回相府与你家人过,还是要在宫里。”
步莲华动也未动,只叹气,幽怨道:“你又拿这些难题来难为我。殿下这几日的功课怎么样了?年后可要随军南下?”
阿兰走上前去,挠了挠他手心:“哦,所以你不愿回答,就要拿难题来难为我了?”
步莲华笑说:“不敢,只是问问,殿下不愿说,我做臣子的也不敢多问。”
见他悠闲,阿兰想起萧九对她说的话,看步莲华的眼神忽然复杂起来,若有所思道:“莲华,我问你,你要做的那些事,都做的如何了?”
“比如,何事?”
“就你每日待在宫中要做的正经事啊!”比如你那八锦卫,你那个余樵暗线,你要做的兴复文教,倒是说啊!
步莲华略一沉吟,摸索着握住阿兰的手,被暖炉烘的暖暖和和的手握住她,步莲华一脸……不,是半张脸,无比认真道:“愧对殿下,我身在昭阳宫,本应尽职尽责,然近日最要紧的事却并没有做。”
阿兰顺着他的话,一时也未多想:“什么要紧事没做?”
步莲华深情款款:“为殿下宽衣解带,给殿下暖身子,为殿下排解长夜寂寞,不辞辛劳为殿下侍寝之要事,我没做。”
阿兰一巴掌拍开他手,骂他:“脸皮厚!”
“厚比这几日殿下与我之间隔着的宫墙。殿下若看不下去,不妨试着离我近一些,越近,我这脸皮就越薄。”
阿兰哼了一声:“越来越油腔滑调,厚颜无耻。”
步莲华轻笑起来,又瘫了回去。他头发本就松松垮垮束着,这下束发的垂落,头发全散在软塌之上,可也不见他去规整。
阿兰看不下去,帮他拢头发,碰到他额头,步莲华嘶声道:“说正经的,阿兰。”
“嗯,要说什么事?”
“你手凉。”步莲华捉住她的手,带着往自己怀中摸,“我帮你暖暖。”
阿兰怒斥:“大白天的,你收敛点。”
话是这么说的,她手却没动,甚至还在触碰到几层衣服包裹下的肌肤时,紧紧贴着,在他胸前摸了一把,舒服的喟叹。
步莲华笑了起来:“那只呢?来,放这边。”
阿兰啧了一声,一边说着他不干正事,一边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
“你上来。”步莲华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你来,我抱抱你。”
“你不要脸。”
“我要的。”步莲华推上一边的红绫,笑吟吟抱住她,闭上眼睛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继续道,“毕竟我脸皮厚,要了好几层脸呢。”
“莲华……”
“嗯,到我怀里,心暖了,想起什么了?”
“……也没什么。”阿兰说道,“不想说了。”
“不说?”步莲华若有所思道,“需要我为君分忧之后,你才愿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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