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写完自己的,转眼一看,身边的独孤维唯笔走游龙般在纸上书写了几个大字,字迹飞扬洒脱,没半点脂粉气。若不是亲眼所看,真不相信出自女子之手。再看内容,萧雅忍不住笑了,“国泰民安,物丰邦宁”。
“没想到独孤二小姐还心怀家国天下。”萧雅笑道。
独孤维唯也是一笑:“郡主谬赞。国若不安,民岂能乐业?国泰方能民安。我哪里是心怀天下,国家强盛了,我这逍遥日子才能一直持续。”
萧雅不由对她高看几分,便是这简单的道理,多少人都看不明白,难为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看的透彻。
薛铮也在一旁点头不止,这个表妹看似胡闹,实则心底清明的很。
其实独孤维唯哪里哪里心怀家国天下了,不过是不认为这河灯灵验,能寄托自己的心愿。料来大家会看,随手下来糊弄人罢了。
薛笙和沈凌都把自己写的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看了去。
独孤维唯打趣沈凌,“我拿十两银子打赌,凌表妹写的是有关吃的。”
薛笙咯咯笑道:“我也拿十两打赌。”
萧雅噗嗤一声笑了,道:“附议。”
薛铮哈哈大笑,倒没再跟着附议。
沈凌倒是一脸坦然,脸上的酒窝一闪一闪,两眼放光的道:“不用打赌,我祈求能天天吃到唯表姐做的美食。”
说罢,谄媚地抓住独孤维唯的手臂摇晃。
独孤维唯失笑,“这倒不用放河灯祈求,求我就是。”
“也是哦......”沈凌一脸懊悔,“那我再写一个?”
独孤维宁悄悄将空白的纸叠了,塞进芙蓉灯里,趁着大家都在说笑,放进河里。
不是她不愿写,而是不会写。她就没有正正经经上过学堂,秋氏给请了先生坐馆,不是被她气走了,就是她不愿学,到如今大字不识的几个,叫她如何写去?
到底还有几分羞耻之心,怕人看了笑话,偷偷将灯放走了事。
沿河这条街晃荡一半的路程,沈凌便大呼走不动了。独孤维宁也叫到:“不走了。不走了,脚疼死了。”
萧雅和薛笙也有几分疲累。薛铮便让大家休息片刻,然后坐马车。
独孤维还好,她自幼习武,体力比这些人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经验丰富的嬷嬷们往年常遇到这种情形,早做了准备。一个个取出随身带的可以折叠的小马扎在岸边放好,请主子们坐下。并把中途因为走热了脱掉的斗篷都给主子们披上,河畔风凉。
独孤维宁也被阿敏伺候着穿上了自己连着观音兜的斗篷。
只有独孤维唯不怕冷不怕累的在河边站着。
萧雅忍不住看她好几眼,见她脸色红润,额头还亮晶晶似乎冒着细汗,便也不多嘴说什么。心里还羡慕她火力足,精神头好。
河上不时有往来的船只,船身上都装点了满满的花灯,影子倒悬在水里,晃荡着五彩的光芒,衬得平日普通的船只都富丽堂皇起来。
偶尔慢慢驶过的船舱打开的窗户里,或透出红男绿女的衣香鬓影,或透出长冉老者对饮观景。
独孤维唯正看得入神,忽觉得一艘画舫前方站着的人有些熟悉。定睛看去,鹅黄色镶大毛大披风,头上梳着望仙髻。面目乍一看跟沈氏一模一样,只是年纪小点。
独孤维唯拉拉沈凌的衣服道:“看,大表姐。”
沈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乐呵呵道:“是大姐跟大姐夫。”
沈莹身旁还站着个男子,二十来岁的样子,俊眉修目,长身玉立。他不知低头跟沈莹说了句什么,只见沈莹低头含羞一笑。
沈莹许了尚书左仆射李惟岳的次子李怀佑。
独孤维唯暗道,原来这就是未来的表姐夫了李怀佑了。
时下风气开放,未婚男女相携出游乃是常事。特别是几乎可以说是古代情人节的上元节,正是有情人相约出游的良辰佳时。
沈凌张口便叫道:“大姐,大姐夫。”
沈莹闻声看过来,脸上绽出温雅的笑,转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不一会那画舫驶向岸边。
艄公搭了舢板,沈莹被李怀佑扶着,两人下的船来。
沈莹年长,除萧雅外,大家都迎上去。独孤维宁虽不认得人,也跟着独孤维唯上前。
☆、第一百零二章 打断门牙
沈凌叫道:“大姐,大姐夫。”
薛铮、薛笙和独孤维唯都行礼叫道:“大表姐。”
沈莹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大家重新见礼。都称呼李怀佑做李二哥。到底还未成婚,这时还叫不得姐夫。
李怀佑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风度极好的跟大家打招呼。
沈莹邀请他们上船玩,李怀佑也跟着帮腔:“几位表弟表妹想来也走得累了,不如去船上坐坐,这样既免了行路劳累,也能欣赏美景。”
大家都是爱玩闹的年纪,船上就那么大的地方,太拘束。再说人家未婚夫妇一起游玩,他们上去碍眼算什么事。
便一致拒绝了。
沈莹不得已,叮嘱他们别玩太晚,又吩咐下人们打起精神伺候。仍不放心,交代薛铮好好照顾女孩子们。十足十的长姐模样。
末了见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单独孤维唯穿的干净利落,嗔怪她出门不带斗篷,边说边解自己身上的斗篷,道:“先穿我的,我在船上冻不着。”
独孤维唯忙制止道:“大表姐,我不冷,我就是不怕冷才没穿斗篷出来。不信你看,我额上都出汗了。”
沈莹抬眼打量她,果然见额角渗着细细的白毛汗,虽不再脱自己的斗篷,仍旧叮嘱道:“别在水边多呆,仔细刚出了汗再吹风着凉。”
她神色真挚,目光中盛满关切。独孤维唯一项能从人的神色中窥见其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自是知道沈莹不是流于表面的关切,她是真正将她当妹妹来关爱的。
独孤维唯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位大表姐就像亲姐姐一样,且不论长相跟她娘沈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便是这份关爱之情,便令人不由自主想亲近。
一行人别了沈莹,又在河畔休息一会儿,才重新往前逛。
不时有猜灯谜的摊子,周围围个水泄不通。他们对此没甚兴致,也不停留。
沿河走了一段,前方不知怎的围了好多人。好在被人群围住的是一处三层小楼,三层阁楼上是敞开的建筑,四边挂满了彩灯。
灯火辉煌中站立了一名女子,身穿石榴红的宽袖襦裙,臂间挽着披帛,领口低垂,长裙曳地。她身上的衣衫质地柔软,在料峭春风中尤显得轻薄,让看见她的人都忍住搓搓手臂替她冷得慌。
一张脸浓妆艳抹,双唇涂得火红,袖笼中伸出一双春葱一般柔嫩的小手,纤细的指上戴着好几个金光闪闪的戒指,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故意将瓜子皮吐到楼下的游人身上。
看见有人抬头看去,她便越发放肆的跟身边的侍女说笑,引得很多的游人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
那女子看到大家都来看自己,更加来了劲头,故意发出银铃般咯咯娇笑,间或搔首弄姿,引得更多的人来观看。
楼下汇聚的人越来越多,轻浮浪子们议论纷纷,有些大胆边议论着,忍不住开始调笑。那女子竟也应答几句,一来一往好不热闹。
萧雅先撇开眼睛,懒得再瞧一眼。
薛笙倒是嘀咕一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坏女人。”
护卫中有人认得那女子,跟薛铮解释道:“那是黑市放利子钱的伍九爷家的小妾。这小妾原是贩毛皮生意的张庆的妻室,因伍九爷看中了她,二人设计陷害张庆,使其赔尽家财自尽而亡,这女子随后被伍九爷纳进府里。”
沈凌呸了一句:“坏女人!”
薛铮紧蹙双眉,问道:“官府不管么?毕竟出了人命。”
那护卫回道:“张庆做生意蚀本这事,大家虽知道幕后是伍九爷伸的手,但明面上是张庆自己不小心中了人家的计,赔得倾家荡产,他自己想不开自尽了,又关别人什么事?”
薛铮忿忿不平,但也知道这锦绣之下不知掩盖了不少龌蹉,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改变的。
心里憋闷,转头对独孤维唯道:“表妹能不能想个招教训她一下?”他指指那女子,想着若说整人,还得这个表妹出马才是。
独孤维唯看他一眼,双眼咕噜噜一转,向着那女子沉吟道:“这大红嘴唇涂得,跟喝了血似的,牙齿倒白生生的,还怪好看的。”
萧雅几人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都扭头看着她。
独孤维唯冲她们一笑,继续道:“这么好看的红唇白牙,我看得眼睛疼……”转头吩咐阿捷道:“打掉她的门牙,看还好看不。”
薛铮噗嗤一声乐了,他就知道,论起整人,谁都比不上这丫头,心里的郁闷都减轻了不少。
阿捷看看双方的距离,苦着脸转头跟杜岩求救:“太远,打不到。”
杜岩在身上摸出一小锭银角子,扣在拇指和食指间,陡然发力,银角子登时破空疾驰而去。
那女子殷红的双唇间正在嗑一枚瓜子,露出白生生的门牙。被疾驰而来的银角子打了个正着,瞬间上下门牙齐齐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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