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抬眼看看独孤维唯,收起眼中的神色,似乎在斟酌语言。
独孤维唯生怕打断他的思路,便一言不发等着。
“当日在护国寺外见到慈夫人时,便觉得有几分熟稔之感,应该是曾经在哪见过她。小姐知道,我年轻时曾经跟着末帝的队伍一段时日,不止一次见过九公主……”
独孤维唯瞪大双眼,动容道:“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慈伯母出自淮州大姓贾氏......”
说道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淮州便是当初吴王驻地。
东胡入侵,末帝带领子女和文武正是避在当时的淮南节度使,后来自立为吴王的驻地淮州。
而且“贾”通“假”!
仔细想想,这把弯刀得自末帝幼子,九公主是末帝幼子亲姐,而慈夫人每次见到这把刀,虽刻意掩饰,仍不由自主把眼光放到这把刀上。
种种蛛丝马迹表明,杜岩的猜测恐怕有几分道理。
她一直当慈夫人深居简出,是因为脸上的疤痕,现在想想,恐怕是怕人认出她的身份来。
上京饱经战乱,世家豪门十不存一,但毕竟还有保留下来的家族。像外祖沈家,苏文卿娘家苏家,还有司空家。
沈氏和苏文卿比九公主小了十来岁,当时年纪尚幼,记不清九公主的样子。
但年长一些的老封君,如万安大长公主、沈老夫人、苏家老夫人等人,她们还在前朝时便身份尊贵,有可能曾经入宫见过九公主。
所以她只能托病不出,尽量少见人。
那么慈休知不知情?
“小姐知道我对看人一项过目不忘,虽然这些年她的气质大变,但五官轮廓没有很大改变。加上大少奶奶的长相跟当年的九公主有七八分相象,因而我有八分把握,慈夫人便是前朝九公主。”杜岩补充道。
杜岩当年初逢九公主,惊为天人。他当时年少,正是血气方刚之年,难免对如斯美人生出几分仰慕之情。
也深知二人身份犹如云泥,唯有将那份情怀深埋。人生第一次动心,自是铭心刻骨,对佳人的印象自然铭刻心间。
几十年的风雨沧桑,加上脸上的刀痕,使得曾经的美人气质大变,所以初见他只感到面善,却没想到真是故人,只到今日几厢印证,方敢确认。
独孤维唯倒抽一口冷气,九公主可是前朝余孽啊!她们家里现在跟慈家做着亲呢!是在九族范围之内,若要诛九族,是不是连自家也连累了?
不行!这事得赶紧跟自家爹商量。
急匆匆先赶到学里去告假,难得看到一项嬉皮笑脸的人一脸正色,徐照秋便不计较她刚告了一旬假归来,又准了她。
出了女学大门径直往西,走到皇城外,二人将马车停好,才知道自己进不去。
皇城里面尽是文武大臣的办公场所,哪里是随便谁谁都能进得去的?
只好让守卫去通禀,自己在外等着。
她心下焦躁,在门外踱了一圈又一圈,左等右等人不来。
萧恪多远便瞧见她背着双手,皱着小眉头,老夫子一般走来走去,暗自好笑。
这般模样定是跟沈太傅学的。真正的老夫子这般做了实属常态,她这样跳脱的小猴子做来却显得不伦不类的。
沈太傅曾是皇子们的先生,各位皇子都曾是他的学生。
萧恪自然也是被他教导过的,对他的神态习惯还是知道的。
“在这里做什么?”
萧恪下马把缰绳甩给小厮问道。
独孤维唯心中有事,没看到萧恪过来,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旋即苦着脸道:“我有急事找我爹爹,他们不让我进去......”
伸手一指守卫,顺便告状。
守卫早已跪下给萧恪施礼,闻言争辩:“卑职职责所在......”
萧恪摆摆手,冲独孤维唯道:“跟我来。”
独孤维唯大喜,屁颠屁颠跟人进去。
大门距离公廨还有一定距离。皇城本是大魏运转的中心,各大衙门的公廨都在这里,来来往往办事的人真不少。
宁王殿下有些人是认得的,对其人也有几分了解,特别是那年当街的一声大喊,近本王三尺之内,视同行刺,格杀勿论。这些年别说女子,男子也没人能近宁王三尺。
现在竟然带了个少女在身边,怎能不让人惊掉下巴?
心下都在琢磨这少女的身份,想看又不敢明目张胆看,一个个装作不经意,一眼一眼扫过来。
独孤维唯和萧恪却浑不在意,一个心不在焉,一个目中无人。
萧恪心里正有些纳闷,平时看见他恨不得立刻缠上来的丫头,这会子却安安分分走着,连句话都没有,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由自主便不时打量她。
小丫头时而皱眉,时而苦脸,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不过,居然还没有向他求救?
分心瞅了眼跟在独孤维唯身后的杜岩,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头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半点灰尘不带,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难怪小丫头岩伯岩伯的经常挂在嘴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定心丸
萧恪思忖间,独孤绍棠双眉紧紧皱着大踏步迎面而来,远远冲他拱手施礼。
身边的小丫头嗖一声窜出去,两只手抓住乃父的手臂摇晃,“爹,我有件大事跟您说,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萧恪跟独孤绍棠点点头离开,心里满满不是滋味,小丫头看都没看这边一眼,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独孤绍棠安抚女儿几句:“莫急莫急,天塌不下来,先跟我来。”
将独孤维唯带到自己的骁骑卫公署,他是从二品的高官,公署中有单独的休息间。
父女二人屏退闲杂人等在房里说话,杜岩自发守住门口。
独孤维唯将事情始末跟独孤绍棠仔仔细细说了,独孤绍棠也是大为震惊。
端坐在椅上沉思片刻,大手揉揉女儿的头,安抚道:“维唯别怕,慈休此人聪明的紧,敢娶前朝公主,定然是已经将首尾收拾干净了。”
“可是,如果慈伯父也被蒙在鼓中呢?”独孤维唯问道。
独孤绍棠笑了笑,“不会,他定然是知晓的。当年的情形,九公主在淮州举步维艰,能保住一命以属万幸。她一个弱女子,若没人帮忙,怎么能躲过吴王的搜寻?还能够找到恰恰被吴王灭门的贾氏一族为托身?”
独孤维唯点点头,也觉得她爹分析的有道理。
“慈休既然把首尾收拾干净了,便不虞此事被别人知晓。再者说,前朝早已成为过往,她一个亡国公主又能有什么作为?”
“最主要的原因,我大魏乃是在前朝灭亡,皇室子弟死伤殆尽,天下大乱之时得了天下,非谋朝之故。圣上问心无愧,自然不惧前朝皇室遗珠。圣上心胸宽广,是难得的明君,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就此事大动干戈。”
“真的没事?”
独孤绍棠看着女儿松开的小眉头,不由笑了,拍拍她的小肩头,道:“没事!我们就当不知道即可。”
独孤维唯看看腰上缀着的斜月弯刀,沉吟道:“慈夫人每次见到这把刀神色都有些异样,我猜她应该知道这刀的秘密。还有,这刀出自慈夫人幼弟之手,他那样的死法,我们既然知道了是不是应该跟慈夫人说一声?”
独孤绍棠摇头,不赞同道:“不论这刀中有什么秘密,跟咱们都不相干,你就当它是一把护身的利器便好。至于末帝幼子的消息,还是不要跟慈夫人讲的好,有时候没有一个人的消息,反倒是好消息。”
独孤维唯理解她爹的意思,慈夫人若一直没有弟弟的消息,或许会认为他在某个角落安静的活着,虽然她会挂心,但起码安心,总比告诉她人早已变成白骨令她彻底失望的好。
吃了她爹给的定心丹,独孤维唯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忍不住抱住独孤绍棠的手臂摇晃,顺便拍记马匹:“方才真把女儿吓坏了,我可还没活够呢,若真给咔嚓喽,下辈子去哪里找您这么好的爹?”
独孤绍棠哈哈大笑,“维唯放心,若有下辈子,爹去找你,我们还做父女。”
父女二人说笑几句,独孤绍棠自去忙公事,交代独孤维唯在此处休息,午饭后再去学里。
皇城中办公的百官午间是有公餐的,一律由朝廷供应。至于口味嘛----大锅饭能有多精致,不难吃而已。
独孤维唯吃着自家爹爹的公餐,满脸同情道:“爹爹真可怜。等我酒楼弄好了,天天让人给爹爹送饭。”
独孤绍棠对食物实在不怎么讲究,不过有好吃的谁愿意吃不好的,闻言笑道:“那爹便等着了。”
下午独孤维唯去上学,顺便跟萧钧商量酒楼的事情。
二人商定本旬休沐日去见权宜之,至于邀请陈霖做大掌柜一事,还得回去先让独孤维清带口信给他。
杜岩把权宜之每日行程打探清楚报给独孤维唯。
权宜之名下还有家青楼,名叫风月阁。独孤维唯听罢,心道,这权宜之真是直白得很,风月场所就叫风月阁。话说这人也真是喜欢用“阁”字命名其下产业,什么登月阁、珍宝阁、云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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