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在燕末帝之前的那几代燕氏帝王,都谨遵了太祖的遗旨行事。燕末帝偏不信耶,又或者是被有心之人挑拨得很了,冲动之下便逆了太祖的旨意,最终酿成了国朝覆灭的恶果。
可是这一切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慧觉忽然又变得宝相庄严,像庙里的那尊佛像,声音轻飘淡然,不带一丝情绪,“你是叶家先祖以独门秘法推演而出的有缘人,你此生的宿命便是辅佐燕氏后裔续存国祚!”
“什么——”秦玥万没料到,这慧觉老儿竟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骇得立时变了脸色,忍不住沉下脸斥道:“大师既是佛门中人,理应慎言!否则当心祸从口出,静龙寺的前车之鉴,难道大师还不足以吸取教训吗?”
终归到底,如果不是慧觉偷走了师门圣物,也不会遭到潜龙阁的报复。这样算起来,诡异莫测的潜龙阁肯定也与前朝的叶家有关了,历任阁主更有可能就是叶家的子孙。
此时慧觉并不跟她争辩什么,只是挑了挑眉,末了轻叹一声。
忽然,秦玥陡觉眼前一花,面前景象豁然开朗,满目的青山翠林,耳畔竹韵声声清风习习,稍一抬眼便看到苏寒、六月他们正在不远处的桃树上摘桃子。
身着僧衣的慧觉却不见了。原本矗立在山垭口的那座庙宇,也仿佛昙花一现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怕那边正在摘桃子的几人,由始至终都没有人看到过。
这慧觉的奇门遁甲之术,果然了得!
秦玥此时心乱如麻。慧觉带给她的震惊,已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也仍是骇然。
再没有谁,能像慧觉那样,将造反说得那样理所当然。
想必当年潜伏在燕末帝身边,挑拨他与叶家关系之人,就是本朝的太祖皇帝了。凤氏太祖也肯定早就知情那道流传在燕氏皇室内部的秘密遗旨,所以才依此设下毒计,从而从燕氏手里夺得了江山。
站在秦玥的立场,不管是燕氏还是凤氏,都与她无关。可是那个叶家的先祖,为什么要将自己拖入到这趟浑水之中?
宿命?什么是宿命?
秦玥忍不住苦笑,那边青樱已经跑了过来,将刚从树下摘下的桃子就着旁边的溪水洗了洗,用衣襟兜了过来。
“小姐,吃一个呗,很好吃的。”青樱丝毫没发现小姐的异样,只睁着亮亮的眸子,诱、惑自家小姐吃桃子,“真的,挺好吃的,要奴婢说啊,这葫芦镇,也就这几个桃子还能吃个味儿,呃,嗯,其实昨晚那芽菜绍子面也不错。”
秦玥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丫头,自从跟着自己出了两回远门后,胆子越发大了,就连性子也活络了不少。想必是受了秦初的影响罢!
算起来,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勉勉强强,也可以嫁人了。总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她的人生罢。
☆、第二百一十九章 离开
有时候,秦玥真的很羡慕青樱,整日里无忧无愁的,除了尽心尽力地侍候她,再没了其他心思。现在她的心思或许会多出一点,分散在秦初身上。
这样单纯的姑娘,一生应该是幸福而美满的。可惜自己这一生,注定无法圆满。
秦玥味同嚼蜡般地咬着那个桃子,心境竟是无比的苍凉。这样的心境下,就算再好吃的水果,再美丽的风景,她也无心享受和欣赏了。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六月已经偷偷瞧了她好一阵子。她出身大内皇宫,从小被悉心调、教,察言观色的本领比青樱不知强了多少,她虽然不能准确猜到自家小姐的心事,可也想得到肯定与燕公子有关。
事实便是如此。
秦玥早已从叶知秋那里,探到了燕渊前朝余孽的身份,更从他的姓氏猜到了他必定是燕氏王朝的后人。
慧觉最后的那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就是让她帮着燕渊一起窃取凤氏的江山,恢复燕氏的尊贵和荣耀。
实在是可笑,前世的沈瑾付出了那样惨重的代价,才总算帮凤琛坐稳了江山。凭什么如今就要因为慧觉的一句话,亲手毁掉自己倾尽心力打造的王国?
燕渊,他由始至终,为的也是这个罢。他在同州城外不惜演那一场苦肉计,便是为了将自己骗来葫芦镇,从而听到慧觉那一番疯言乱语。
那他今天早上的那番动作,就更加不难解释了,左右不过是想先得到自己的心,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而已……
哎!秦玥只觉得自己头痛如裂,忍不住双手抱了头,满脸痛苦纠结的神情。
赏景的行程自然是提前结束了。
青樱虽然觉得还不够尽兴,可瞧自家小姐头疼成那样,肯定是先陪小姐回去看大夫要紧了。
六月直接将秦玥抱起,飞奔着下山。她其实心里明白小姐并不是真的头疼,而是心里有事,却知趣地没有揭穿,而是以最快速度回到客栈。她相信以小姐的本事,一定能尽快解决她心里的麻烦。
看着被六月一路抱着飞奔的秦玥,站在窗前的燕渊本能地一惊,脸色更是大变。
他其实心里已经忐忑了整个上午。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更不明白师伯见她到底要说些什么,可是师伯坚持要见她,自己也实在迫不得已。
玥儿,玥儿她到底怎么了?受伤了吗?还是……
没等六月抱着回到房间,燕渊已经拉开了门在过道里截住她,脸上写满了焦急,连声问着:“怎么回事?五小姐受伤了?伤到了哪里?伤得怎么样——快去找大夫啊!”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变成了咆哮。
秦玥终于从六月的怀里探出头来,深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冷冽如刀,仿佛要生生割掉他身上的一块肉下来。
燕渊被这样的眸子盯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只觉心里火烧火燎地疼痛,竟是差点连呼吸也窒息了,靠在墙上才得以喘上一口长气。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让师伯见她。
也不知师伯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居然让她恨自己恨成了这样。
此时秦玥已经被六月抱进了房里,等青樱也进屋之后,房门咣当一声摔得响亮。
紧随其后的苏寒和苏冰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五小姐既然是头痛,为什么不先找大夫来看看,反而回房就紧锁了房门。
但是瞧六月的神情,好象也不是很大不了的病。或许这是女孩子的**,他们都是些大男人,也实在不好过问得太细。
一行人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青樱和六月出来说句话。
燕渊自己也是心乱如麻,强自镇定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却一直守着秦玥的房门半步也不想离开。
屋里的秦玥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又接连喝了两大杯茶水,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头仿佛也没那么痛了。
她此时比任何时候都不想看到燕渊,但凡一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对他那莫明其妙的情愫,想到他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原来并不是什么爱恋痴情,而是赤、裸、裸的利用。
秦玥又歇了一会儿,才低声交待青樱先去外面收拾东西。
六月显然已经猜到她的心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咱们今晚就走?”
秦玥点点头,轻声道:“越快越好,但不能惊动他们。天黑以后,咱们就悄悄的走吧。”
“是。”六月答应一声,便又去了外面帮青樱一起收拾。
午后秦初又过来问候了几次,青樱连房门也没让他进,只说小姐身上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等等理由打发了他。
虽然秦初也是她心里在意的人,可是小姐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为了小姐,她连心上人的面子也顾不上了。
夜晚的葫芦镇宁静而安详,晚风送来阵阵花香,就连白日里的那股暑气仿佛也被这风吹得没了踪影。
青樱红了眼圈,站在窗户旁边望着已经换了夜行衣的秦玥和六月二人,心里酸涩难受得厉害。
小姐说她既然和秦初好上了,那就好好好着吧,还说她会写信回去让三太太做主,替他们办了这亲事。可是自己真的很舍不得离开小姐啊,她和六月这一走,也不知会去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想到这些,青樱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
秦玥自己也觉得伤感,忍不住拉着青樱的手,强笑道:“傻姑娘,哭什么?又不是不能见面了,我就是和六月一起出去办点事,过几天就回京了。”
青樱伸着衣袖擦了眼角的泪,泣道:“奴婢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跟着您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添麻烦,所以奴婢不会闹着跟您走,可是奴婢,奴婢实在舍不得小姐啊……”
说着又抽抽咽咽地哭了起来。
“好啦!真是个傻姑娘!小姐这也是为了你好,让你跟着秦初他们一块儿走,还不是想让你们在一起多相处一些日子!”
被六月这一说,青樱顿时脸上一红,到底止住了泪,羞涩地笑了。
安抚好青樱,六月挟着秦玥直接从窗户里跳走,到马厩里牵了马,很快二人一骑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百二十章 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