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好像忘了自己的这个小侄女儿,长相是随了自己的。骂她狐媚脸不也等于骂了自己嘛。
她自己比皇上还大了一岁,虽然因为精心保养现在还看不出老态,可以后总会变老变丑的。她自己年老色衰了,可小侄女儿却风华正茂……
那样的情形就只是想想也接受不了。
皇上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异样。
秦玥才懒得跟这个女人打口水仗呢,略略颔首后就退出了书房。
皇后瞧着她的背影,眼里的愠色一闪而过,转过来再面对皇上的时候,便端着长辈的架子蹙眉数落自己的侄女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都什么时候,还想着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呢……皇上,您可别听她打胡乱说!”
皇上的目光终于聚焦到皇后身上,却是露出深思的表情,“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自己的侄女儿!”
皇后愕然,蓦地心里又凉了半截。
皇上的话里之意,他就很了解这个侄女儿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还没老,这两人就先搞到一起去了……姑侄共侍一夫,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
皇后越想越怕,右手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犹不自知,脸上却半点恼意也看不出来,顺着皇上的话道:“是啊!臣妾进宫的时候,玥儿还没有出生呢!可这孩子也是个有福的,刚巧在皇上与臣妾大婚的那天出生了……”
皇后一边说,一边深情注视着皇上,慢慢挽了皇上的手腕坐下来,嘴角抿着柔情的笑意,“不怕皇上笑话,臣妾是极喜欢这个孩子的,私心里还想着等昭儿再大一点,就要向皇上请求,聘她做昭儿的太子妃呢!”
皇上身子猛地一僵,脸上极其快速地闪过一丝恼意,顺势站了起来,右手不着痕迹地将皇后挽着自己的手拿开,踱步往那一排排的书架走去,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呃——皇后竟还起了这样的心思?”
皇后也跟着站起,陪皇上踱到书架前,满脸盈盈的笑意,“如果皇上不反对,这事儿可以早点定下来!”
“皇后也实在太心急了些!这俩孩子都还小着呢——”皇上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燕氏年鉴》看了起来,目光专注盯着书页,头也不抬对皇后道:“皇后早点回去歇着吧,朕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那臣妾告退!皇上也要早点休息,别累坏了自个儿!”
皇后蹲身福了礼,这才满脸笑意地离开。她虽然极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可也绝不敢再逼皇上表态。
这些年人人都道帝后鹣鲽情深,可她自己心里清楚,皇上除了初一十五歇在她的宫里,其余时间都宣少在凤仪宫里露面。不但很少来她的凤仪宫,其他的嫔妃那里也去得极少。
就连外界盛传宠贯后、宫的萧贵妃,也不过是他为了掩人耳目制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骨子里,皇上其实是个不好女色的天子。
可现在,他却对自己年仅十岁的侄女儿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切和看重,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潜本来正在调兵遣将,却被皇上这道临时换将的旨意浇了个透心儿凉。
他愣愣地看着来传旨的肖公公,脸神阴沉得可怕。
肖公公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在大太阳底下,他却觉得自己犹如置身在数九寒天里。
这个萧统领,中了邪了。
不怪肖公公会这么想,实在是这个萧统领平素一惯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见谁都笑容满面的,对他们这些在皇上跟前伺候的近侍,更是客气得很,哪有现在看上去那样令人胆寒害怕?
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工夫,萧潜脸上就转了神情,身子微倾,双手交握朝前一拱,“臣遵旨!还请肖公公禀告皇上,臣这就去与赵统领办理交接手续。”
肖公公简直疑心是自己眼花,这会儿的萧统领又是那样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说话还是那样的客气。
带着这样的疑惑,肖公公一路回到勤政殿。
皇上停下批折子的动作,抬头问他:“旨意传到了?萧统领怎么说?”
肖公公恭谨道:“萧统领领了旨,还说等赵统领过来办交接。”
皇上“哦”了一声,继续埋头批折子。这个萧潜,到底是忠是奸?如果别人来说萧潜是大奸之徒,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这话从玥儿嘴里说出来,他又觉得十分可信。
玥儿,她的身世毕竟不同寻常啊——
皇上叹了一声,并不愿多想,继续埋头批折子。不怪他如此拼命,实在是这些天的折子太多了,不抓紧时间根本批不过来。
萧潜跟赵诺办理完交接,刚回到卫所不久,就得到手下回报说是秦五小姐让皇上改变的主意,当即气得脸色铁青,抬头就将面前的几案掀翻了,又伸脚狠狠地揣了几脚墙壁。
属下见他发这样大的脾气,双腿忍不住发颤,赶紧躬身告退。要是退得晚了,指不定就成了统领脚下的出气筒了。这个秦五小姐也真是的,小姑娘家家的,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干吗跑到皇上面前来说三道四?坏了统领的好事了……
待属下退下后,萧潜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地骂出了声:这个臭丫头片子,屡屡坏老子的好事!等着瞧……老子弄不死你!
秦玥出宫的时候,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苦笑起来,看来,是招了某些人的恨了!
以萧潜的心机,皇上跟前肯定有他的耳目,这样的消息过不多久就会传到他耳朵里去。如果他真的别有目的,铁定是会恨死自己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怀疑
秦玥出了宫之后,并没有回秦家,而是特意绕了个大圈,去了段国公府附近的茶楼里喝茶
六月快速拿了她的名帖去请毅郡王段宸。
皇上从大岳山回来后,段宸就将监国的权力还了皇上,如今他在大理寺任职,协助何大人秘查大岳山祭台倒塌之事。
秦玥回京不久就找了他,将疑点全部托出。段宸便又去了趟大岳山,算算日子,他也该回京了。
秦玥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未必没有联系。
很多时候,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往往却都牵连着一个核心。
没过多久,一身白衣的段宸匆匆赶来,“你的时间掐得可真准,我也才回京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你就找上门来了。”
段宸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她对面坐下。
秦玥笑笑,伸手倒了杯茶递给他。
段宸接过,一饮而尽。
“倒不是算得准,而是心里着急,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看起来,运气还不错!”
“唉——”段宸喝着茶,眉宇眼尖都是愁意,抛出秦玥急想知道的答案,“已经能够肯定,的确是人为。”
“当时去擎天峰布置现场的,除了工部和礼部的人,还有就是他了。工部和礼部的人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剩下的便只有他。”
“谁?”
“龙禁卫统领萧潜!”
“哼!那就是个人渣!”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谈到萧潜。
当年紫衣公子沈瑾,宝络公子萧潜,白衣公子段宸和玄衣公子凤三,并称京城四公子,四人感情亲如兄弟,所以后来凤三公子身份公开,在锦州起事,其他三位公子便都倾力襄助炫王。
炫王登基后,三位功臣都得了封赏。
然而因为沈瑾的死,段宸如终不肯与皇上和昔日的好兄弟和解。
如果要说段宸此生最恨的人谁,那便是这位昔日的好兄弟萧潜了。
“既然知道他是人渣,又何必生那么大气?”秦玥不以为然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们就事论事。他如果真的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为着黎民百姓着想,也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段宸直直看着她,目光里的探究意味更浓,“秦五,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你小小年纪的姑娘家,懂得太多,管得太多并非好事。”
秦玥手里拽着茶杯,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杯身上海棠缠枝的花纹,仿佛在分辩这到底是民窑还是官窑。
默了片刻才道:“皇室安危,关系到秦家荣辱;我生在秦家,偏又有那么几分小聪明,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而已。”
段宸摇摇头,却是笑了,“姑且我也只好相信你的这种说词了。”
秦玥也笑了,笑意却有几酸涩。透过菱形窗楞往窗户外面看去,庭院里几株桃树花枝招展,红艳艳的一片开得很是灿烂;地上芳草青青,葱葱郁郁的颜色晃得人睁不开眼。
秦玥眯了眯眼,再回转头去看段宸,发现他的目光始终焦着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由一叹,当年那么亲近的人,如今即便隔了身份的屏障,也还是有些熟悉罢。
隔了好一会儿,秦玥才低声问他:“查出来没有?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嗯。”段宸点点头,说道:“那是有人早在地底下埋了**,又故意把正对祭台的地底下挖空,这才造成了祭台倒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关于地动,我找了钦天监的人问过,那的确是天象。”段宸皱着眉头搓着手,神情颇有几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