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不需浅碧轻红的桂花树,随着秋风落下一地淡香碎金。染透了豆蔻少女的心。
庆幸自己出来没有带瑛姑的若棠,看着身后头低到胸口的墨菊两个,轻咳一声。
动了动唇,想了想,没有吩咐话转身相反方向离开。
他们两个在花亭匆匆一聚,又相背而离。
完全不知道,这一幕落在了多少人眼中。又被心思不同的人理解成什么样。
后院高亭上赏花,遥遥望到这一幕全程的苏美琪并没有发现叶衡眼神中的情愫。若棠隐约的慌乱。
她正跟身边和气可亲的表姐气鼓鼓不屑。
“这些粗鲁的武夫,不知道借着打仗捞了多少。听说大伯父为激励士气,许先杀进王宫将士随意抢夺财物,直到大军齐到停手即可。
叶衡身为夺宫先锋,一定得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平时冷傲傲的他还挺会做人,知道孝敬能说的上话的。怪不得升迁的这么顺,马屁精。”
骂了两句后,美琪见往内院来的若棠又愤愤道:“大伯那么疼她,还能缺了她东西,眼皮子真浅,还郡主呢。”
来王府几个月,清楚这两个表妹争执根源的张嘉慧没有接话。
只觉得那小将长得真清俊,脸上的笑更是温暖干净,跟第一次血火中看到的血腥杀神不太一样。
是的,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叶衡了。
城破那天,她们母子三人被父亲抛在哭声震天,炮火隆隆的溃逃难民潮中。只被些忠仆护着外逃。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赶上一波兵匪抢杀过来。
就在身前护卫被活生生劈成两半,滚烫鲜血溅了她满头满脸。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她也要丧命的千钧一发之际。
血污满脸的小将纵马杀来,一枪穿透兵匪脖子,反手一捞,她就觉得身子一轻,腾空落在后面兵勇马上。
等她缓过神,才发现那使枪的小将早跃马杀到匪兵中心了。
死中得活后好久,平复下来的哥哥才跟她说起能得救因由。
原来是个老家将眼尖,看见益州军旗,拼杀出去求了救。
而那些救他们的人,正是端了交州粮草大营回返的先锋军。使银枪救了她的小将正是叶衡。
“叶衡出入王府挺随意的啊!郡主虽然穿男装可如今也大了,他怎么也不知道避避嫌疑,大庭广众的就传送东西。”
水榭小阁里,十四的新侍读,虎威将军的嫡二子扶着窗,口气里的酸气谁都能听得出来。
正在跟十五下棋的十四挑了挑眉,笑着瞥了他一眼。
“怎么,羡慕妒忌恨了。可惜,在羡慕也没用,我妹子是不会再往身边招人了,尤其象你们这些别有目的,心怀不轨的家伙。”
十五是个本份,厚道的。听哥哥又开始胡说八道,还扯上了妹妹。
不由收敛表情,放下棋子。
“十四哥,你又想被父亲罚抄家规了。”
知道这个弟弟有时候一根筋,十四不敢再胡闹揉了揉鼻子,低头借看棋势逃避错误。十五目光一转,言辞十分正经。
“叶衡他本来就是王府中的人,即使升了将军在前院走动也合规矩。何况大庭广众下送东西才无私堂正,需要避什么嫌疑。
再说,他们几个从小的侍读要不是父亲觉得是可用之才,理应一辈子留在郡主身边。如今送旧主些东西怎么不应该?”
对于十五爷的话,谁都没反驳。刚才说酸话的也认自己那些挑刺是私心作祟,是无的放矢的小题大做。
不说几个侍读跟若棠从小长大的情谊,就是如今的风俗。他们刚才的短短见面,还有丫头们陪着,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自觉小人之心的郁郁反省,却不知道第一直觉往往精准到不可想象。
兵法娴熟的叶小将军,的确狡诈的把君子有私做成了谁也不会多想的光明正大。
☆、第 25 章
此时魂不守舍的叶衡,本是杀伐决断的性子,可竟为了这盒礼物犹豫不决好些天。
如今到底鼓足勇气送出去。又有了别样担忧。
他不知道,郡主会不会清楚固丹关于十二月花神的传说,知不知道一个少年送给少女月月花的含义。会不会明了他那难以对人言的奢望。
望着天边变换无形的白云,他带着丝丝惶恐和淡淡的欣喜,翻来覆去的低声念叨着;会知道,不知道,会知道,不知道......
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把表示思念爱慕,忠贞炽热爱意的月月花大胆的送给郡主。还扯出什么是用来祈福的鬼话,欲盖弥彰。
就像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希望郡主清楚自己的心意,又不希望她知道一样。
惶惑中透着甜蜜,仿佛左右为难的少年叶衡不明白,他这正是初初动心,情痴少年,深陷爱河不能自拔的情状。
思绪恍惚的他,一路都是靠习惯和娴熟马技,才平安回到了安平里郡主当初送他的小院。
才进门下马,小厮就急匆匆迎上来。说是有女客到访。
正心不在焉的他怔楞片刻,听到追加的那句您师门的姐妹眉头皱的更紧。
之前王府内院的夫人,小姐选护卫,他幼时师从的寒溪派,想着巴结上如今权势滔天的汉王,特意送了内门嫡传女弟子来。
比武后,两位算是同门的师姐就选在了表小姐张嘉慧身边。
拜李楠那个家伙所赐,对于永安各世家将门的八卦他也都知晓一两分。知道张家就要搬出王府,另立门户。
也就一下子就猜到了两位同门的目的
郡主身边的主意她们是别想打,至于离不离开张嘉慧身边全凭自己意愿,找他又有何用?
想了想,叫了个机灵的亲随跟从进了正厅。
自从搬出王府叶衡几乎就常住军营,偶尔回家也不过是到永安办差不好当天赶回去纯留宿。
四进的小院里布置简单,人口也简单。
不过是管家带着几个小厮、丫头、婆子守着房子。好在人是孙嬷嬷给找的都算懂事得力,房子是碧螺带人布置的大气舒服,很有郡主一贯的风格。
对此,他很喜欢。
二进正厅通连着外书房,黑里俏的师妹见小丫头只恭恭敬敬守在一边倒茶服侍,透过多宝阁好奇张望会趴在师姐肩头悄声低语。
“到底是将军,又受王爷看中。能在安平里置下带花园的院子。大师兄几个武艺也不错,应该能很快出头,将来也能这么风光吧。”
心思细腻的大师姐面上点点头内里却清楚,军中武艺好手多得是,可能领兵,治军的不多。又要得王爷青眼被提拔就更难了。
叶衡当初在寒溪门只当了两年外门弟子,听父亲说他现在一身功夫俱都出自青云门嫡传。
虽说没有公开另投师门,升迁后却几次大手笔重礼给门中。军中却不亲近聚拢同门。
对于师傅几个想给他张罗亲事,照应家门的事样样婉拒,很多意思都在了不言中。不知道此次的事情他会怎么说,肯不肯帮忙。
屋外的脚步声响起,姐妹两个刚站起来,就见到一身箭袖戎装,英武儿郎光影中清俊的脸。
半年不见,血火战场历练回来的少年长得更好了......
本是登高赏秋的好时节,又正逢大胜。
永安城内外热闹不已。附近的几座山湖寺庙每天都是游人如织。
看着桌前抄经的若棠,王妃一边咳嗽一边跟王爷说让她出去玩玩。
“这孩子在王府里闷了那么多年,可算能自由,又赶上我病了。还要替我抄经。昨天美琪说要和不少小姐去平湖赛马,你也准备准备去散散心。”
自从送丈夫出征,受了风王妃的头痛就没好。
前些天出嫁时从京都带来的虎皮鹦鹉得意忘形下,吃松子噎死掉了一雌的,谁成想另外一个雄的失偶后,竟然不吃不喝跟着去了。
伤心的王妃哭了几场,原本就不好的眼睛更坏了,听了几个大夫的话,苏正元再不敢让她累着。
这份每年秋日给母妃抄经遥祭的活,就被若棠强抢来了。
听心善舅母此时的歉疚之语,大书案前的若棠暂时停下笔,回头笑道。
“舅母,您的母妃就是我的外祖母,我这做孙女的孝敬几份经书还不应该。
再说哪有您病了,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在床边服伺,反而出去游玩的道理。
现在啊,您什么都不要动脑想,就安心吃药,静心修养。等您好了,让舅舅带我们去登山赏红叶!”
虽然若棠总是自称女儿,可每次被只有儿子的苏元正听在耳里,都还是从内到外觉得无比熨帖。何况她的孝顺、懂事也不是一般孩子可比的。
更兼性子活泼,爱说爱笑,肯跟他们实心亲近,这么个乖巧、体贴的丫头怎么能不让人愿意心疼。
见外甥女甜笑的嘴角边,梨窝浅浅,眉眼弯弯的孝顺扮乖哄着妻子,苏元正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顺着话头安抚妻子。
“若若说得对,你什么都不用想,就安心养病,一切都有我们。你不是喜欢山里清幽,等你好了咱们去西郊温泉别庄,泡汤润一润肺气放松调养下,正好让野丫头尽情撒撒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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