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一应事情,自她回府之后全部由她身边那个亲信朱雀跑出跑入打理。”
说话的是个年纪四五十的嬷嬷,她毕恭毕敬的前面,是一棵大树。而大树下一张简单的方桌旁,则坐着衣着极其简朴的颜侧妃。
“听你这么说,这里面的事情确实有些古怪。”颜侧妃专心捣鼓着桌几只小罐子,一边疑惑道,“王妃回府那天,很多人都亲眼看见她进入华庭了吧?”
嬷嬷点头附和,“没错,那天奴婢也亲自去确认过了。”
她沉吟片刻,迟疑的猜测道,“会不会后来她悄悄离开了华庭,留下朱雀在府里大张旗鼓对付孙氏,好让别人误以为她还在府里?而实际,她早已经悄悄出发前往春风渡?”
颜侧妃沉沉一笑,手里动作未停,却十分自信道,“不,我觉得她还在府里。若她不在府里,凭朱雀一个奴婢,算能力再强也无法将孙氏与孙家逼迫到绝境。你看现在,若非她在京,外面的学堂岂敢直接得罪卫王府。”
“主子的意思是所有学堂拒收那两个孩子的事,完全是王妃授意?”
“是她授意,而且外面一定有好几个有势力的帮手心甘情愿暗出力替她做下这些事。”
嬷嬷一惊,“好几个有势力的帮手?”
“你不必大惊小怪。”颜侧妃随意掠她一眼,波澜不兴道,“外面与她有交情的人可不少。而且……”
她顿了顿,无欲无求的眼底却泛出淡淡嘲讽来。
“只要是她的意思,那位九五之尊为了讨好她,也会不遗余力帮她达成心愿。”
嬷嬷想了一会,又将疑问带回原点,“那她为什么一直躲在华庭不肯露面?她回府之后连一次都没去向老王爷请安。”
颜侧妃嘲讽地笑了笑,“她不是说在里面一心一意为他们殿下祈福么?”
嬷嬷皱起眉头,“可奴婢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古怪,这只是表面冠冕堂皇唬人的理由罢了。”
颜侧妃停止摆弄桌的小罐子,十分认真地思索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道,“像你说的,她一直在躲在华庭里面不肯露面也不愿意见外人;那么我们来猜测一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露面或者见外人,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
嬷嬷听罢,神情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主子,奴婢觉得你这个推测很有道理。”
颜侧妃问道,“这话怎么说?莫非你还有其他不寻常的发现?”
“奴婢发觉除了一直奔波的朱雀之外,这些天她身边那个罗嬷嬷也曾出门。”
颜侧妃来了兴趣,凝神看着她,问道,“罗嬷嬷出门做了什么?”
“奴婢暗调查过,她倒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老嬷嬷想了一会,又道,“是出门买了些布料回来。”
“不过主子你肯定猜不到她买的都是些什么布料。”
“别卖关子了,”颜侧妃两眼忽冒出簇簇火光来,“兴许这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那个罗嬷嬷悄悄出门亲自去买回来的布料,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相反,是些寻常人家爱用的葛布。顶多是值钱一些的细葛,而且也不见染有什么鲜艳华丽的色彩,多以素淡为主。”
“奴婢一直想不明白她买那些细葛回去有什么用途。难道王妃躲在华庭里面不出来,是拿那些葛布来祈福?可奴婢没听说过有哪个地方用这种东西做供品。”
“不,这件事我觉得你完全猜错方向了。”颜侧妃淡泊无欲的眼睛里,慢慢聚凝重又狠毒的暗芒,“她一直躲在华庭不肯露面,确实是在最大可能规避危险。”
“而这份危险,不是针对她。她在保护别的东西,那东西对她而言绝对脆弱且珍贵,所以她才会如此低调紧张小心翼翼。”
老嬷嬷愣了一下,仍旧迷糊不解,“可这跟罗嬷嬷买回寻常布料有什么关系?”
颜侧妃垂下眼眸,不冷不热道,“阿贵,这件事你应该换个角度来想。你说布料最常用的用途是什么?”
第978章 只有更坏
老嬷嬷沉默了一会,恍然大悟一叹,“做衣裳。”
可随即她又更加疑惑,“这种时候,殿下生死未卜,王妃她还有闲心做衣裳?这太有悖常理了吧?”
颜侧妃撇了撇嘴,淡淡轻嗤一声,“阿贵,我们看事情想事情,都不应僵化于表面;而应该透过表面,往更深一层去想。”
“既然她在这种情况下做衣裳有悖常理,那换一个角度来想,她放在眼下这情况怎么样做衣裳才不会让人觉得怪不合情理?”
老嬷嬷呆了呆,随后一惊,“主子的意思是?她……怀孕了?”
躲在华庭不肯露面规避危险,又悄悄拿些柔软舒适吸汗透气的细葛布做衣裳;除了怀孕这事,她再想不到其他这更能解释这些不合理的事情。因为小孩子皮肤娇嫩,用这些柔软吸汗的细葛布做衣裳最好。
颜侧妃微微一笑,“我们卫王殿下有后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老嬷嬷心一动,也缓缓露出诡异的笑容,轻声附和,“主子说得没错,这么高兴的事,应该让大家都知道。”
洛瑶得知自己怀孕的事无意已传遍全府,她微觉诧异之余,也没将这事多放心。如果有人想要对付她与孩子,她必定尽全力悍卫。只要别人不怕死,她也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当然,得知她怀孕消息的人当,最觉得宽慰的莫过于老王爷了。
当晚他在自己院子里呆呆望着天老泪纵横,“你小子现在到底是活是死?你知道吗你有后了?瑶丫头怀孕了。”
喃喃自语,老王爷悲喜交加之际,又深深为洛瑶担起心来。
虽说宁易非有后了,但洛瑶怀的到底是男是女,谁也不敢断言。
而且,暗不知多少人觎觑着宁易非的位置;现在宁易非生死不明,那些原本对着宁易非的矛头这下子自然全部都转移到洛瑶身。
“来人,将滴血骑调去华庭保护王妃。”
卫王府历朝历代,都有一支最隐秘的身手最好的护卫藏于暗处,这支精悍的队伍每个人都滴血认主,听从滴血令行事,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护主子周全。
原本这支队伍该交到宁易非手里,不过宁易非觉得自己此去春风渡带的人手足够,暗将这支队伍留在卫王府保护老王爷与洛瑶。
有人立即从暗处飘身落下,“主子,王妃身边高手云集,滴血骑的兄弟再过去,只怕会令她反感引她不安。”
老王爷想了想,“罢了,那还是按照原计划隐藏着远远保护吧。”
与老王爷这边的欢喜紧张大不相同的是,卫老侧妃这边听闻洛瑶怀孕的消息,几乎气得直接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
“老天无眼,老天无眼!”他们好不容易盼到宁易非出事,本以为只要待到确定宁易非死讯,这卫王府的大权非落到他们手里不可。
可如今,洛瑶那个狠心肠的丫头,竟然怀了宁易非的骨肉!
这怎不令人气得肝都疼!
“母亲稍安勿躁,算她怀了孩子,也要十个月后才能生下来;在未生下来之前,还有无数可能。再者,算那个孩子能平安降生,谁能保证她生的一定是嫡子?”
“若是个嫡女,她身份再好也没用;按照太祖令,嫡女可无权承继这亲王府的爵位。”更无权统管卫王府名下几十万的宁家军。
卫老侧妃看着面容深沉的男人——她的儿子宁复楷,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默然想了一会,忍不住点头称赞,“你说得没错,算她怀了孩子又怎样,要将一个孩子养大成人可不容易。”
母子俩对望一眼,这一眼里,已经无声达成默契,要让洛瑶那个孩子永远没有机会承继亲王府的爵位。
“复楷,那个人说的可信吗?”虽然暗已达成默契,可卫老侧妃想起那件事,心里还是觉得悬得很。
联合那个人暗除掉宁易非,他们虽然不能全部继承亲王府的爵位与所有兵权;但能获得郡王的爵位,还能分得宁家军一半的兵权。
这些条件,听起来确实十分诱人让人心动;可再诱人,也得在最后能实现才有用。
男人眼底极快闪过一丝不确定,不过面却说得十分确定,“母亲放心,这事事关重大,我心里有算,肯定会慎重再三确认。”
卫老侧妃见他说得言之凿凿,渐渐也放下心来,“行,你心里有数好。”
之前洛瑶对付孙氏的手段,几乎惊得她吓破胆;不过现在,她窥破了洛瑶的秘密,自不会再惧之。
而洛瑶,似乎压根完全不知道外面的风波涌动一样;为不让自己闲下来有时间去想宁易非的事,只要清醒时候,她都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
至于那些明里暗里的试探,或者种种针对她腹孩子的鬼域伎俩;如借着送什么补品之类,将容易引起孕妇不适的香料藏在其,或直接借着送东西为名,将毒药混进食物里等等这些算计,各种手段简直层出不穷。
当然,这些东西绝对没有机会近到洛瑶身边,已经被识破。
洛瑶也没费力气去查证这些人都有谁在背后做手脚,是让朱雀将那些东西,谁送来的用到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