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煜下意识瞥了眼旁边静默的少女,才沉着脸道,“宫里不缺御医,是缺像宁世子这样的人才。”
洛瑶听着两人之间针锋相对越发激烈,心情也变得隐隐沉重起来。
“还有一事,臣望陛下知悉。”逼他破始祖定下的规矩入朝出力?
宁易非心里愤怒冷哼,行,他可以去工部。但是,宁煜也别忘了另外一件事。
“朕还有其他要事,宁世子的事想必不是什么紧要事,那留待日后再奏。”宁煜瞄了眼洛瑶,似乎明白宁易非欲要奏请什么,竟然想也没想,直接找了借口二话不说拒绝。
宁易非眼底戾气一瞬如天边残云一样席卷而来。
宁煜却不容他再开口,一拂袖,不留半分迟疑,转身便走。
洛瑶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握了握,“走吧,我们回去。”
两人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坐马车之后,宁易非也久久沉默没有说话。洛瑶情绪也不太好,她也没想到今天偶遇宁煜之后,宁煜会突然临时起意不顾始祖令强迫宁易非入朝。
她觉得宁煜为帝之后,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位年轻帝王了。
宁易非微垂的眼角掠过身边的妻子,心里愤怒的同时也隐隐生出淡淡担忧来。或许宁煜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他同为男人,岂能看不明白宁煜看洛瑶的眼神深藏着什么。
他烦躁在心里暗叹一声,但愿他与宁煜之间日后不会真走到那一步。
“你真不愿意入朝职?”洛瑶见他面容平静,可呼吸略带波动,她便知他心绪难宁。
“卫王府本掌握着天泽半数兵马。”宁易非声音不显喜怒,“虽然当年虎头山一役之后,宁家军折损近半,但眼下卫王府掌握的兵马仍超过四十余万。”
宁易非淡淡声音里透出隐约无奈,“手握军权,若再涉朝政,卫王府岂能安然无恙屹立百年。”他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宁煜帝王之思,但同样也不愿将他拥有的拱手让人。
洛瑶眸光暗了暗,柔声道,“明日实在不愿意去工部述职,那在府里陪我。”
宁煜再霸道,也不能强行命令一个缠绵病榻的臣子拖着病躯去述职。
当然,称病不朝只能拖延一时而已。
洛瑶看得出来,宁煜不会同意宁易非一直闲散不朝。算今日宁煜是临时起意,她也从宁煜眼看出了固执与认真。
天子令下,宁易非也不能一直抗着旨意不入朝。
称病,大概是顺一顺宁易非心戾气,也挫一挫宁煜透出的锋利锐气。
“好啊。”宁易非唇边噙出温柔淡笑,修长白皙指尖插进她发间,扣着她脑袋抵着额头亲昵蹭了蹭,“娘子有令,莫敢不从。”
洛瑶心里莫名一紧,忽然便有浅浅酸涩自心扉冒了出来。
记得刚刚,他也被宁煜逼迫着说了句“臣自当从命”。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强烈野心,与她情投意合,也只愿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而已。
“刚才你想说的是什么事?”洛瑶闭了闭眼睛,将心底情绪隐去;而后睁开,澄澈如泉的眼眸,明光闪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缓缓问,“很要紧?”
第866章 勾引他
宁易非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嗅着她发间淡淡清香,郁愤狂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良久,他轻声道,“洛瑶,我们已经大婚,还是奉先帝遗诏完成大婚。而我父王与母妃他们早已不在,按照规矩,我大婚之后,天子该将卫王府亲王爵位正式传授与我。”
他看了看她,眼神荡漾着可以溺出水的温柔来,“当然,作为我的妻,你也应该一同接受一等亲王妃的诰命。”
原本他与洛瑶大婚尚不足一个月,他心里对这种事一点也不着急的。
但今天宁煜突然起意逼他入朝,惹他心里恼火,他才特意提醒宁煜该先将超一品的亲王爵位授与他才行。
洛瑶这才明白为何宁煜匆匆离去。
“他不愿意让你正式接手卫王府?”洛瑶心思转了转,却又多了几分疑惑,“不然的话为何不愿意将超一品的亲王爵位传承给你?”
宁易非眼神一闪,“大概吧。”
其实他看得出宁煜心里矛盾,倒不是不愿意他正式接掌卫王府,而是不愿意给她授……。
不过这些猜测,他还是暂时搁在心里吧。
回府之后,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起宁煜相逼入朝之事。
反而佯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找来好几个颇有经验的花匠询问移花种树之事。
翌日,在宁煜的旨意正式到达卫王府之前,宁易非“病倒”了,待到内侍直面病容苍白的宁世子后,虽将圣旨宣了,却也怀着一颗七八下的心惴惴回宫复旨。
“病了?”宁煜霍地抬头,双目光芒如刀锋一样飞向殿垂首复命的内侍,“还病得连床都下不来?”
内侍被他凌厉的目光盯得浑身一震,连忙战战兢兢答,“是的,陛下。奴才亲自去到宁世子房里宣旨,见他躺在床榻,确实连起来都困难。”
宁煜站了起来,负手望着一整排整齐的书柜默默出神。
“你现在去宣旨,让御医院的院首立刻出宫到卫王府去,务必确保尽快治好宁世子。”
他顿了顿,低沉的声音抑着怒气,“另外告诉他,宁世子什么时候好,他什么时候才可回宫当差。”
“是,陛下,奴才这去宣旨。”内侍胆战心惊承受着帝王怒火,听完吩咐立即忙不迭转身出去传旨了。
两个时辰后,御医院的院首韦御医匆匆忙忙前往卫王府报到去了。
“果然,道高一尺,魔肯定高出一丈来。”听闻宁煜将御医院的院首都直接撵到卫王府驻扎下来,洛瑶只得无奈喃喃苦笑。
“夫君,看来你的病还是得赶紧好起来才行。”宁煜将院首撵来卫王府,宁易非除了每天躺着装病,哪里还能再干别的?
与其躺着装病在床干耗着,还不如尽快好起来。
不过一想到宁易非“病”一好,得立刻入朝往工部述职,洛瑶心情莫名沉重。
如果宁煜非要一直与宁易非针锋相对下去,最终吃亏的肯定是宁易非。毕竟宁煜已经不是过去的五皇子,一个帝王之尊一个臣子之身……。
宁易非眉间也隐约有郁气闪过,不过为免洛瑶担忧,他只好将恼怒压在心底,若无其事笑道,“韦御医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在这盯着我。”
他想做什么,当然稍稍掩饰一下还是可以自由做的。
不过一天到晚被人盯着,是心里不太舒服而已。
“既然我病着也是病着,不如先练练手写个折子。”
洛瑶无语撇了撇嘴,宁易非,那个人除了你曾经玩伴的身份外,如今还是帝王之尊。你这样非要跟他明着抬杠,真的好吗?
宁易非看出她眼无奈,一脸无辜道,“他不是看不得我清闲混迹市井吗?我现在忙起来给他看啊。”
入朝?
行,宁煜也别忘了还欠着他的亲王爵位。
算宁煜想忘,他也会一直不间断的提醒。
这样,韦御医被逼着住进了卫王府。而宁易非在他的严格要求下,也着实“病”了好几日。不过,在韦御医与晋老两人共同努力下,原本病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宁世子,在几日后终于能“虚弱”的下地走动了。
既然能走动,在床快躺得发霉的宁世子哪里还肯在屋里安份待着?
自是拉着洛瑶在府里四处转悠了。
这一转悠,转着转着,转到了卫老王爷的院子里。
“你小子有出息啊!”老王爷一见到脸色还苍白得跟鬼一样的孙子,好话没一句,直接吹胡子瞪眼嘲讽起来,“圣为了你,连始祖令都打破了。”
“入朝为官,主管工部?”老王爷哼了哼,“你嫌在卫王府待得太安逸了是吧?”
“老头子,我看府里最安逸的人是你。”宁易非原本被宁煜逼迫,心里揣了一肚子火。宁煜的心意他懂,但他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对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宁煜的心思,别说他不能对自己祖父明说,连对洛瑶他也不能提。
帝王隐晦的心思……。
暗下摇了摇头,宁易非将恼火强行压下去,“你那么闲,不如找点事情忙一下吧。”
洛瑶知道眼前这老头跟她娘家雅苑那老头一样,都是馋酒的家伙。
她在走廊站了站,才现身走进屋里,“祖父,我来看你啦。”她甜甜一笑,顺便扬了扬手里两只碧绿酒壶。
“这是我去年亲手酿的雪梅酒。”她拿了酒进屋,便故意冲着风口处稍微拔开一点点塞子。
风一吹,带着冷清梅香的酒气便瞬间飘满屋子。
老王爷的酒虫几乎立刻被引了出来,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明明馋得很,却摆了摆手,做出十分嫌弃的样子,“快拿开,这酒我才不喝。”
洛瑶眨了眨眼,眸光闪动里隐藏着一抹狡黠,“祖父真不喝?去年酿的雪梅酒眼下仅剩这两壶了。若你不喜欢,那我改天送回安国公府去。”
她眼角瞄着老王爷,装模作样叹口气,“我倒盼着娘家那个老头子也不喜欢我酿的雪梅酒才好,偏偏他嘴馋得很,若知道我偷偷留了两壶出来拿给祖父你,说不定心里得怎么埋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