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非原本心无旁骛穿行在绿意缠绕的长廊中,然他突然心有所感,下意识侧目往远处的长廊掠眼望了望。
这一望,他眼眸眯起,浑身血液似在这一瞬忽地凝住。
凉意从底脚瞬息爬满全身。
从他的角度,正巧可窥见对面同样弯曲掩映绿意下的长廊。而透过青色藤蔓攀绕的柱子,他竟然望见了——宁煜。
宁煜背对着他,微微俯着头,似在全心全意拥吻一个少女。
如果仅是无意窥见这香艳一幕,宁易非当然不会瞬息通体发寒。
能让他震惊且难以置信的,是因为此际宁煜拥吻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该还在云浮宫的洛瑶。
虽然宁煜高大的身影将她挡住大半,再加上藤蔓阻隔,宁易非根本看不清那少女的面貌。可凭他对洛瑶的熟悉程度,即便一个远远模糊背影,他同样一眼就能将她准确无误认出来。
他僵了一下,回过神来,微眯了眼眸就欲转身往对面那条长廊而去。
“宁世子,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平公公微微躬着身,不动声色往旁边一拦,“从这去王庭还有挺远的路,我们能不能快些?”
宁易非目光一寒,下意识要将他拨到一边去。但是,就在这眨眼之间,他再次遥望对面藤蔓掩映的长廊,却已不见了宁煜两人的踪影。
他略略凝目,试图再寻找宁煜的踪迹,但弯弯绕绕的长廊已完全隔断了他视线。
平公公见他突然露出失魂落魄的模样,试探唤了一声,“宁世子?”
宁易非眸光闪了闪,他失神片刻,方继续往前行,“无事,继续走吧。”
人虽然机械往前迈着脚步,可心里,一直在揣摩着刚才那一瞥所见的情景。
不,他曾对洛瑶说过,无论如何不会再疑她。就算他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实的。他该当面听听她怎么说。
帕兰珠……该死的帕兰珠!
若非昨夜出了意外,今日又被皇帝拖了半日,他早就见到洛瑶。兴许他一直陪着洛瑶前往云浮宫,也就压根不会有刚才那一幕出现。
尽管宁易非心里一直默默跟自己说要相信洛瑶,可刚才那一幕就如重重疑云一样无声无息凝压落他心头,他脚步疾如流星却也掩盖不了内心的焦躁。
也正因为他分神想着这事,还想着快些赶去王庭,将皇帝准备的礼物送到帕兰珠手里,无意间竟错过了平公公眼底乍然暗闪一抹精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宁易非才终于到达用石头垒成的房子。
他有武功在身,脚下生风的赶路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不过跟在他身后的平公公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才终于追上他。
“宁世子,这、这是到了?”
宁易非听着他气喘吁吁的声音,负手站在房子前面站了一会,也没回过头去,“平公公刚才应该骑马。”
平公公抹了一把汗,苦笑道,“都怪奴才疏忽,一时没想起这茬。”
宁易非默了默,“进去吧。”
卓雅丹的建筑风格与天泽的大不相同,天泽的多注重典雅婉约兼具实用与观赏,卓雅丹的建筑则更注重实用。
宁易非打量一眼光秃秃的院子,大步走进里面待客的阔落大厅去。
平公公瞟了眼他背影,微微躬着身缩在门外面。
在厅里接待宁易非的是帕兰珠住所的管事,“请宁世子见谅,兰珠公主她伤了腿,目前还不太方便出来招呼你。”
宁易非扶着竹椅坐下,瞥过下人端来的马奶酒,只作没看见。
他默默忍受着马奶酒的怪味,客气且冷漠道,“此事无妨。我们圣上十分关心兰珠公主的伤势,特地派我前来探望她,希望她早日康复。”
平公公刚才已将礼物交由这里的下人。而眼下,那些礼物还在厅里搁着。
“这些礼物,就是我们圣上的心意。”宁易非客套几句表明来意之后,便提出告辞,“兰珠公主需要好好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
那管事看他一眼,蓦地诡异一笑,“不打扰不打扰。宁世子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
“兰珠公主虽不方便出来相见,不过宁世子入内探望却是无妨。”
宁易非狐疑地打量一眼这屋子摆设,除了常用的桌椅垫毯外,别无特别之处。他知道卓雅丹民风开放,对于男女独处一室这种事认为十分平常。
但管事这话听着实在古怪,令他不得不起疑。
“兰珠公主当以静养为好,我还是不去打扰她了。”宁易非想也没想,直接否定了管事的提议。
他心里只想着尽快赶回去,他想快些见到洛瑶。
然而,他站起来时,眼前却不期然一黑。他还像喝醉酒一样,站起来的瞬间,整个人都摇摇晃晃。
不好!
第626章 谁都不是吃素的
宁易非几近软倒下去的刹那,灵台倏地闪过一抹清明。
他做梦也没想到,刚才失神片刻,竟然遭了暗算。
管事那抹诡异的笑容突闪过脑海,宁易非吃力举起僵硬的手往身上穴道一戳,“青龙!”
一道云雾似的身影骤现厅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这团雾包裹着宁易非,旋风一样,眨眼间将人带出屋外。
还在厅里的管事愕然瞪大两眼,“来……人。”
当然,他的尾音已经含糊掉了。因为青龙一记回头手刀,狠狠将他劈晕过去。
宁易非脚下颤了颤勉强攀着内走廊的柱子站稳,“快带我离开这。”
青龙的手一扶上他肩头,心底立时惊了惊,“世子你好烫?”这是中了催情药的症状啊!
宁易非觉得自己脑袋晕晕乎乎,眼前阵阵发黑,“废什么话。”
青龙默了一下,“世子,属下觉得离开这,还不如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
“不是有句俗话叫灯下黑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青龙出手封了他几个穴道,以减缓药物在他体内流窜的速度,“何况你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宜在外走动。”
宁易非打了个跄踉,连声音也颤颤抖抖哆嗦得不利索,“那就、那就赶紧去啊。”
混蛋,没看见他现在强撑得辛苦吗?
还在这磨蹭。
“世子你再忍耐一下,待属下先解决这里的麻烦再说。”青龙话一出,便松开宁易非往厅旁边的附属房掠去。
刚才厅中只有管事一人招待宁易非,旁边的附属房却还有其他人走动。
宁易非觉得自己浑身从头到脚都似着了火一样,热得他快要爆炸一般难耐。
好在青龙动作极为迅速,一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
兰珠公主的住所,是回廊式的石垒碉房,就是类似于圆环式的楼房。不过这碉房乃是以石为基,并且依山而建,而它的房顶还是呈坡式的。
青龙之前一直隐在暗处俯视下面情况,他自是清楚这碉房哪个地方无人,且暂时还算安全。
他带上苦苦咬牙支撑的宁易非,几个闪身就钻进了一间房里。
这间房是作储物之用,因而窗户开得极小,采光与通风条件都不好。
这种地方,若非有需要,平时大多不会有人随意进来。
“世子,你现在感觉如何?”将人放入房里,青龙戒备的望了望四周,才迅速关上房门。
“你过来助我一臂之力。”宁易非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已然开始打坐运功,试图将药力逼出体外。
青龙见他额头汗珠如雨,不敢稍有迟疑,连忙在他后面坐下渡了内力过去相助。
约莫半盏茶功夫,就见宁易非大汗淋漓。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从头到脚都湿透。
“行了,青龙,你可以撤去内力了。”
青龙听闻他呼吸已渐趋平稳,心下松了松,慢慢撤去内力。
又过了一刻钟,宁易非俊脸不正常的潮红淡去几分,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不过,强行将药力以内功逼出体外,且又是这种极损精元的药。是以他化解完大半药力,整个人也因此疲软得跟一团泥似的,盘膝坐在地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以世子的谨慎,竟然也会遭人暗算,属下还真是……惊奇。”
宁易非听出他调侃,恼火地哼了哼,“那是因为我一路心神不宁,分神过度才让对手有机可乘。”
“不过,我虽分心大意。但一路以来也没有闻到什么异样的气味,据我推测,对方肯定是先以无色无味的东西为引,之后再混以其他才激发药性发作。”
青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脑袋,“世子怀疑一路跟过来的平公公?”
宁易非冷笑一声,“这一路,除了在明处的白虎,就是隐在暗处的你。除了你和白虎,就只有他最有嫌疑。”
青龙挑眉,“这么说,世子怀疑那杯没碰过的马奶酒也有问题了?”
宁易非沉着脸,温雅的声音这时竟透出让人胆颤的寒意,“那杯马奶酒十有八九有问题。”
青龙抱着臂倚在窗边,懒懒望着他,“世子眼下能活动了吗?”
宁易非脸色又沉了沉,若细看的话,一直能辩出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简直沉得能滴出冰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