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揣着狐疑,缓缓走近太后跟前。
太后拉起她双手瞧了瞧,这一瞧,自然看见了她刻意藏在衣袖里的回纹手钏。眸光微微一闪,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啊。”太后细细看了看她指掌,视线凝向宁易非,意味深长道,“易非你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
“我手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支簪子跟着我有些年头了,”她目光瞥过洛瑶手腕的回纹手钏,不动声色看了眼宁易非,随后从发间拔下一支发簪,“就当是我这老太婆的见面礼吧。”
“都怪易非这小子,带你来这也没提前支会一声,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太后取下发簪,就欲插到洛瑶头上,“改日你看中他府上什么宝贝尽管拿,可不用跟他客气。当年,他可从我这顺走不少宝贝,那些就当他以前存下娶媳妇的本钱。”
饶是洛瑶自诩自己脸皮够厚,这会也被太后一本正经打趣得满脸发烫。
“皇奶奶你偏心,有你这支东珠鸾凤簪,她哪还看得上我府里的宝贝。”
洛瑶心中一动,连忙后退一步,推辞道,“太后,这簪子太珍贵,臣女愧不敢受。”
“什么珍贵不珍贵?”太后嗔恼看着她,佯怒道,“你若喜欢,它才有价值。你若不喜,摆在我柜子里,它就是一件没用的死物。”
太后微微眯起双眼,一脸严肃看着洛瑶,“老实说,你这丫头是不是嫌这簪子款式老旧?”
洛瑶苦笑一下,郑重其事双手接过簪子,“谢太后抬爱,臣女愧受了。”
太后转厉为笑,“这才是好孩子。”
宁易非瞥过洛瑶拿在手里的簪子,轻声道,“我帮你插到头上。”
太后见状,摇头笑骂,“你小子,还是跟从前一样惯会卖乖。”
洛瑶哪里习惯在人前如此亲密,想要拒绝,但宁易非已眼疾手快夺了簪子,随即轻轻别在她发间。听着太后半含欣慰半感慨的笑骂声,洛瑶竟意外被闹了个大红脸。
“皇奶奶,刘师傅还在福寿宫当差吧?我馋他做的饭菜馋得慌,今天我们就留在这里陪你用晚膳了好不好?”
太后默然看了眼洛瑶,意味深长道,“行了,你这小子就别在我面前耍心眼了。赶紧走吧,宫门快要落钥了。”
“真有心,以后记得常带这丫头来看我老太婆就成。”
太后说罢,已站起来挥手赶人。
“信姑姑,你替我送他们出去,易非这混小子常惹事,可不能让他连累了我们瑶丫头。”
听了这番吩咐,宁易非登时不干,皱眉赖在原地叫屈,“皇奶奶,她还不肯点头做我媳妇呢,你就这么偏袒她,以后她岂非要骑在我头上?”
太后撑着头笑骂,“浑小子,我不帮着她难道帮着你?你还想不想尽快娶到媳妇了?”
“想,当然想,日思夜想。”宁易非转目深情凝了凝洛瑶,毫不掩饰自己心思,“求皇奶奶支招。”
“去去去,你浑小子少来套我的话。真想娶人家当媳妇,就拿出真心来。你若真将她疼到心坎里,她自然就肯点头答应了。”
离开福寿宫老远,洛瑶还觉得自己双颊火烧火燎般的烫。
望了望走在前面的信姑姑,她手肘顶了一下宁易非,低声道,“哎,我怎么不知道宁世子的脸皮比咱们城墙还厚?”
宁易非悄悄捏了捏她手指,低笑,“没良心,我使出浑身解数哄她老人家高兴,你不知道是为了谁?”
洛瑶故作茫然眨了眨眼,“为了我?”
宁易非高深莫测瞄了瞄她头顶,“不。”
少女真正愕然了,他特意带她去福寿宫见太后,不就是为了太后那支东珠鸾凤簪吗?
他深深凝她一眼,无奈低低一叹,“真是个傻丫头。”
她还不明白,她好,他才会好。
“对了,之前听说太后病了?”
宁易非古怪地看了看她,轻声嗤笑,“明知故问。”
洛瑶眨着眼,眼底微露惊奇,“是你让她出面递信去玉露宫的?”
宁易非看着她,默然不语。
“对了,有谁知道凡品阁是你的产业?”想起在玉露宫时,玉嫔盯着她手腕那古怪一掠,洛瑶心里总感觉有些古怪,“有谁知道你是回纹笺的创始者?”
宁易非微微愕然,“怎么了?”
这时,忽有宫人仓惶打锣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玉露宫也走水啦,大家赶紧去救火。”
原本长春宫走水,便搅得皇宫人仰马翻,走水之列再添一座玉露宫。皇宫登时乱糟糟如菜市场一样,到处都是人声与脚步声。
信姑姑神色变了变,立时站在路边候着宁易非,待他走过来,压着声音极快道,“世子与大小姐赶紧出去,这宫里怕是要出事了。”
宁易非与洛瑶对视一眼,随即点头,他道,“好,我们抄近道出宫。”
默了一下,他又道,“信姑姑你回去吧,我们自己走就行。”
信姑姑看了他一眼,“世子确定?”
宁易非从容点头,“确定。”
“那奴婢先行告退。”
信姑姑一走,宁易非拉着洛瑶,便直接弃了人来人往的开阔路径,转而往人影稀少的殿宇小道掠去。
一重青墙红瓦殿宇,宁易非拉着洛瑶刚刚自墙角转出,却忽然有道清瘦身影从前面花开一树的紫藤下走了出来。
望见那张温和清瘦的脸,洛瑶心头蓦地紧了紧。
“瑶瑶,”宁弦深沉的目光静静掠过两人交握的手,声音明明听着温和平淡,洛瑶却觉有股莫名寒意直逼心头。他视线往上,划过洛瑶半边受伤泛红的脸,眸色一深,声音隐隐含了痛惜与恼火,“你这是打算去哪?”
第399章 成亲吧
洛瑶皱了皱眉,若非宁弦就站在她面前挡着路,她真想当一次睁眼瞎——假装没看到他。
这质问的口吻,他以为自己是她的谁?
“我去哪都跟六殿下无关。”她寒着脸,迈开步便欲从他旁边走过,“六殿下自便。”
“长春宫失火,玉露宫也失火了。”宁弦没有拦她,不过她刚路过,他便不紧不慢道,“你待过的三个宫殿,就差周贵妃的华彩殿没有失火。”
洛瑶眼眸立时眯起,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六殿下这话何意?”
“你认为它是何意,它就是何意。”宁弦唇角微微牵动,迎着她幽凉逼人的眸光,似乎温和在笑,又似乎无动于衷惯常的动作而已。
她待过的地方,皇后的长春宫与玉嫔的玉露宫相继失火,唯独周贵妃的华彩殿平安无事,或许皇后与玉嫔会联合起来一齐对付周贵妃。
可这,又关她什么事?
如今这一连串风波,本就是周贵妃强横请来一道懿旨引起的。
这么说,玉露宫那把火,是宁弦放的了。
他辛辛苦苦将周贵妃推出来,就是想将宁煜放到太子对立面树为靶子?
他觉得她该对宁煜愧疚?还是该远离宁煜投入他怀抱?
对这个习惯异想天开的男人,她实在看多一眼都觉恶心。
皱了皱眉,洛瑶冷笑一声,头也不回便转身欲离去。
“宁世子缠上她,就不怕她的天寡之命会连累到你?”宁弦转过身,深沉莫测的目光投在宁易非背后,“刑克六宫,命定天寡。看看她的亲人,正在一一应验。这般深重的煞气,宁世子确定能承受得住?”
“我能否承受得住,那是我的事,就不劳六殿下挂心了。”宁易非冷然回他一句,仍旧当着他的面,与洛瑶十指紧扣相偕离去。
竟然完全不在乎?
宁易非的反应大出宁弦意外,他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两个大袖掩盖下交握不松的手,狐疑自语起来,“真不怕死?还是另有内情?”
不,这世上无论是权势还是美人,不管再诱人也好,绝对没有自己性命来得重要。
“一定是智空那个老秃驴撒了谎!”
望着前面两人转瞬淡去的身影,宁弦慢慢握着拳头,勾出一抹浅淡诡异笑意来。
离开那座青墙红瓦的幽静殿宇,宁易非带着洛瑶一路走得极快。
眨眼,他们就到了宫门口。
“你说,宁煜原本将那支钗送给我的事,会不会是他故意泄露给周贵妃知道?”
宁易非默默看她一眼,目光有些凉有些恼又有些无奈。
“怎么?宁世子突然变哑巴?”
宁易非凝着她泛红的半边脸颊,凉凉一笑,“你说,若是你的脸一直这样会如何?”
少女茫然皱眉,“什么会如何?你希望看到我真毁容?”
宁易非抿了抿唇,掠她一眼,发出似有若无一声冷哼,“我就是想知道,若没了这副花容月貎,你身边还会不会继续有那么多蜜蜂前赴后继扑过来。”
少女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当下失笑地摇了摇头,“宁世子,回头看看你身后的大醋桶还在吗?”
“他对我——根本就不是那种心思。”想起一直对她各种死缠烂打的宁弦,洛瑶也嫌恶地皱起眉头,“他才不在乎我长得美若天仙还是丑如无盐。他想要的不过——算了,提那个人干什么,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