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默默掠她一眼,抿唇没再言语。小姐就是防着你急躁耐不住,特意交待我得看好你。
“要不,我们还是再等等?”
元香看她一眼,肯定地点头,“再等等。”
这一等,两人足足又等了一天一夜,在两人望眼欲穿中的次日傍晚,天边绮丽霞光沉沉西去,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才终于缓缓开启。
“小姐!”墨玉疾步过去扶着她,连忙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看把人都熬瘦了。”
元香凝视她片刻,诚实道,“也憔悴了。”
洛瑶却没事人一样摆了摆手,“没事,我中途有休息。”
看她的模样,身体虽熬到极度疲惫,但精神却相当亢奋。
“元香,按照这方子把药准备好,我先去洗洗睡了。”
虽然洛瑶十分自觉准备去休息,不过墨玉还是忍不住在她耳边念叨了一番,“小姐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若是大少爷知道了,非得将你绑在身边看着不可。”
提起洛璟,洛瑶眼底浮出几分挂念,又有几分无奈。同时心里还不期然掠过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若是知道她熬了三天三夜,她的苦日子只怕又要开始了。
皱了皱眉,她忍不住嗔恼地扫了眼喋喋不休的墨玉,“好了好了,墨嬷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自己身体的事了。”
墨玉一点也不给她留情面,直接小声嘀咕着拆她的台,“奴婢记得上一回,小姐也是这么说来着。”
“上一回?”洛瑶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她还如此卖力去救过一个人。
“算了,”她苦笑着拍了拍自己脑袋,“我还是先去洗洗睡吧。”
待洛瑶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暮暮黄昏。
用过晚膳,她将自己关在药屋里捣鼓一会,就径直去了关着洛成玮的屋子。
一个时辰后,只见她神色有些怏怏的回来了。又到次日清晨,用过膳,又再次前去“探望”洛成玮。
“元香,你说小姐她在干什么呢?”洛瑶每次去洛成玮的屋子,都不允墨玉元香跟着,因而墨玉这会见她转身又过去,心里是既担忧又好奇。
元香目光闪了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事实上,她是怕说出来会吓到墨玉。小姐既然不愿意墨玉知道,那就让这个笨丫头继续保持这么笨好了。
一天过去,洛瑶回来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染了喜色,很明显有好事发生。
她又嘱咐元香再准备一些药材,然后关起门来养精蓄锐去了。
又过了一天,墨玉看见席无痕突然造访雪屋,还觉得十分奇怪。偏偏元香一副意料中的模样,更将她的好奇心完全勾了出来。
逮着没人的时候,墨玉将元香悄悄拉到屋角边,“赶紧告诉我,玉公子是不是小姐请来的?”
她狐疑地盯着元香,上下打量一番,“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元香伸手拂开挡住视线的竹叶,凝着她皱起的脸庞,淡淡道,“是或不是,很重要?”
墨玉呆了一会,还未想出个重要还是不重要的结果,元香已悄然闪开了。
布置雅致的前厅里,洛瑶将一碗药递给席无痕,“把它喝了,我们就开始吧。”
席无痕含笑淡淡瞥她一眼,连问也没问一个字,就接过碗将又苦又浓的汤药一饮而尽,其中不设防的信任在这一瞥一饮里不言而喻。
少女眸光微深,不过心思一动又转念想到其他事情去。
半个时辰后,洛瑶将席无痕带到一间有点奇怪的屋子里。
诺大的屋子里,居中砌有一口大灶,灶上面是一个半人高的大铁炉子。炉子里冒着热气腾腾,底下则柴火熊熊。
“未来三天,你都在这口铁炉子里面待着,你可以吗?”少女指了指正在冒热气的炉子,眉目淡然,眼眸清澈,面容带笑,但神色认真且透着几分罕见的严肃,“期间就算天塌下来,你都不可以出这铁炉子,否则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白费功夫还是小事,她就怕进行到一半,他若耐不住其中苦楚,完全激发出沉积体内十几年的秘毒一旦反噬,后果更不堪设想。
席无痕看着她,玉雪的面容笑意淡淡,仿若春风盈荡的眸子却是重逾千金的承诺与信任,“好,只要你没开口让我出去,就算天崩地裂,我也不离开铁炉子。”
少女暗下微松口气,“那就开始吧。”
独一掠了眼铁炉子里熬出药味的热水,眼神变了变,就打算将席无痕抱进去。
“慢着,”少女黛眉轻蹙,有些古怪地瞥了眼独一,郑重而严肃道,“得先将他身上衣裳脱了。”
“脱?脱了衣裳?”独一脚步一跄踉,常年没有表情的脸难得现出极度错愕来。他瞥了瞥嘴角含笑但目光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玉雪男子,犹豫道,“姑娘,这……能不能不脱?”
少女神色一肃,声音透着三分严厉七分坚持,“当然不行,在药水里面慢慢熬活他体内毒素,我同时还得施针。若穿着衣裳被药水带动,这会严重影响下针的精准度。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哪容半分闪失。”
独一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闻玉雪一样的公子淡淡道,“既然如此,脱吧。”
独一眼角掠了掠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女一眼,嘴角不由一抽,“姑娘?”你好歹回避一下吧?
洛瑶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有事?”
瞧她完全没将这事放心上的模样,独一哪好意思再“提醒”她。只得压下心头怪异,讪讪应道,“无事。”
少女又瞅他一眼,“那赶紧动手脱吧,别磨蹭。”
独一瞥了瞥面容淡静的玉公子,见人家作为当事人一点尴尬都没有,他还替公子害羞什么。
暗吸口气,独一动作十分迅速利落,几乎眨眼就将席无痕的上衣脱了干净,随后就欲将人抱进铁炉子。
洛瑶眼角不经意掠过,立时皱着眉,严肃道,“还有裤子。”
独一脚下一趄趔,差点失手将席无痕摔了出去,“姑娘,这个没必要了吧?”
她施针不是主要在身上各处大穴?
第335章 没了气息
“什么没必要?”少女严肃的面容露出两分不悦,“他体内的毒素最主要沉积在两腿,最主要施针部位就是两腿,你说有没有必要?”
独一看她的眼神越发怪异,既然主要在两腿,为什么还要坚持非脱掉衣裳不可?
可瞧她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独一这话在舌尖打个转,最终被他强行吞了回去。总不能为了解决自己心头疑惑,让公子难堪。
在洛瑶坚持下,独一只得飞快将席无痕身上所有衣物都剥除干净,当然,除了唯一用于遮羞的鼻犊裤得以完好留在席无痕身上。
独一将席无痕抱进铁炉子的时候,还小心翼翼觑了眼洛瑶,生怕她一个冷冽眼神扫来,严肃再来一句“不行”,幸好他将人完全没入炉子,也没听到少女反对的声音,他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再瞧神色平淡的玉公子,眼眸轻轻闭着,看似镇定如常,可自他脸上闪过的可疑红晕,独一看得出来他家公子还是——
一个正常的男子,哪能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裸裎相对还能毫不动容,更别说这姑娘还是……。
洛瑶此刻就是专业冷静严谨的大夫,在她眼里,只有病患,没有任何性别之分的病患。
虽然席无痕肌肤如玉容颜胜雪,尤其泡在热气氤氲的炉子里,更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面,但这时候,从她清澈明净的眼眸里,只看到认真严肃与沉稳,除此之外,完全寻不着半分欣赏美男的娇羞与欢喜。
接下来的时间里,夜晚,由独一负责添火加入药材;白日,则换了洛瑶轮番施针。三天三夜很快过去了,看着铁炉子里面的药汤颜色由原本的黄褐色渐渐变成浓黑,洛瑶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缓缓松弛下来。
“再过一刻钟,就可以离开这铁炉子了。”少女仔细检查过席无痕的身体状况之后,轻松地笑了起来,“看来这几天的药浴熬得不错,接下来再以金针施以普乾渡穴之法,藏于你体内的一线天,就可彻底拔除了。”
席无痕凝着她比之前更尖削的面容,眼底划过淡淡疼惜,含笑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少女摇了摇头,轻快打趣一句,“只要病人能好起来,做大夫的就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独一默默看了看席无痕,见他一贯的从容洒脱,似乎压根不关心自己能不能重新站起来一样。等了一会,又迟疑地看了眼玉雪一样的公子,终忍不住问道,“洛姑娘,公子他——能完全好起来吗?”
少女扬了扬眉,一脸正经答,“当然不能。”
闻言,独一满怀希冀的目光立时黯淡下来。少女眼里闪过一抹不明显的狡黠,又淡然笑道,“不过,这只是暂时情况,只要日后他坚持锻炼,双腿就能逐渐恢复正常。到了那时,跟平常人一样走路,自然也不在话下。”
有希望总归是好事,何况这样的话出自她口中,就算没有十足把握,起码也有七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