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蹙了蹙眉,有些气闷地掠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见他低头专注的模样,又悻悻将话止在舌头内。
她的表情一丝不落的全被宁易非收进眼底,男子心中一动,唇边有笑意一闪而过,仍旧垂眸不语。
翌日,明知洛瑶愿意跟他一道回京,宁易非却没有逼着她跟自己共乘一车,而是另外给她准备了舒适的马车。
上车前,洛瑶还忍不住古怪地掠他一眼,低声嘀咕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真是奇了怪了。”
宁易非深深看她一眼,淡然道,“太阳没打西边出来,你明早仍得继续吃补血的早膳。”
顿了一下,他又慢慢道,“卫王府不缺钱,一辆马车还是雇得起的。”
纵然他心里恨不得与她共乘一路,她的声誉他却不能不顾及。
他们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不急在一时。
一听闻补血二字,洛瑶就忍不住心中恶寒一下。至于他另雇马车的心思,她刻意不愿细究,有时糊涂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宁易非瞧见她强行忍耐的样子,眸光微微闪了闪,心里虽冒出痛意,面上仍忍着没有露出分毫情绪。
他就是要让她记牢,以后别动不动拿刀子往自己身上划。
相信经过这一次深刻教训,她以后应该能学会珍惜自己。
当然,如果这丫头仍然不长记性,他日后绝不介意用些让她更深刻的法子。
这一吃,宁易非足足逼着洛瑶吃了七天才算完。
走走停停又过了三天,洛瑶一行总算渐渐接近京城。
一路行来,不管宁易非还是洛瑶,都尽量低调。所以两人的马车,外表看起来都跟普通行商的马车毫无区别。
进城需要通过例行检查才能放行,当然,若他们亮出身份直接走贵族特享的通道进城也可。不过这个时候,洛瑶一点也不想招摇,也就随着普通进城百姓一齐往平常用的通道排队去。
宁易非见状,也没有坚持走特享的通道进城,而是让白虎将马车驱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
然而,就在他们马车靠近城门之前,却忽然有人驱着马车一路嚣张的吆喝着迅速赶来。
“让开,快让开。”
听闻这声音,洛瑶就忍不住反感地皱起眉头。
很快,那嚣张的吆喝声便由远及近。若洛瑶这会探出头去,一定可以看清疾驰而来的马车打着哪一府的标记。
不过洛瑶对这种仗势横行的人一向无好感,当然不会好奇撩开帘子去望了。
紧紧跟在她后面的宁易非,听闻白虎低声禀报之后,眸光却动了动。
“驾驾,快让开,别挡了我家二少爷的道。”车夫趾高气扬的吆喝声越发近了。
进城的百姓即使不认得那是谁家马车,瞧车夫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便自觉缩着身子往旁边偏去。
他们知道,这种人他们惹不起,遇上了,唯有躲和忍让。进城百姓的队伍有些长,那辆马车当然不会跟普通百姓一样走普通通道进城。
车夫吆喝百姓让开的意思,不过是让他们站偏一些,别挡着马车驶往右边的权贵通道。
“世子,那是宁国公府的马车。”白虎盯着扬起大片尘土的马车,忽提起警惕,飞快道,“世子,那马车赶得太快了,那两匹马看来有些不太对劲。”
宁易非拉开帘子往后望了望,眸色立时一深。
就在这时,刚刚还趾高气扬吆喝的车夫,果然变了脸色,连吼叫的声音都带出明显惧意,“让开,快让开。”
若那辆马车控制得当,即使可能碰刮到一些百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现在,若放任那辆不受控的马车这样横冲直撞驶过来,排队进城的百姓十有八九要遭殃。
宁易非的心,这一刻蓦然提了起来。
百姓伤不伤,此际不在他关心之列。
他只担心依着那辆马车驶过来的角度,绝对会撞上前面洛瑶那辆马车。当然,他的马车也可能受波及。
“北堂征这个混帐!”冷笑一声,宁易非半分也不迟疑,就在马车里对着宁国公府疾驰而来的马车出了手。
掌风扫去,正拉着马车疯狂奔跑两匹马经受不住,立时前腿一屈齐齐跪地。奔腾之势戛然止住,随即听闻“轰”的一声,马车轰然倒地。
这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马车里面的北堂征根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随着巨大惯性被摔了出去。
他这一摔,尚在头昏眼花弄不清发生何事的时候,落地瞬间狠狠撞上支撑城门的大石墩。
“呯!”一声,他的身体挺了挺,整个人登时像死鱼一样躺在了地上。
血,浓猩的一大滩血立即在他身下淌了出来。
进城的百姓见状,立即惊得抱头四散,“死人了死人了!”
宁易非出手及时,所以此刻,洛瑶安然无恙坐在马车里。听闻外面慌乱的惊呼,她立刻沉着脸探出头来。
视线落在一动不动的北堂征脸上,她脸色陡然变了变。
这时,宁易非朝她望了过来。两人视线空中交汇,俱同时在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第309章 下死手
宁易非出手极有分寸,绝不可能导致北堂征横死当场。
洛瑶一见倒地的是北堂征,心里立时凛了凛,思绪瞬间飘得极远。
两人目光一交汇,俱对北堂征目前的情况觉得蹊跷。
这个时候,于情于理,洛瑶都无法对北堂征坐视不理。她立即下了马车往北堂征走去。宁易非也觉今日这事非同寻常,随即也下了马车往北堂征那边过去。
守城的官差一见北堂征出事,原本都跟百姓一样有些慌了起来。突然看见宁易非现身,官差们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纷纷围了上来,“宁世子……。”
宁易非示意白虎近些替洛瑶做掩护,一边对围过来的官差道,“找人去宁国公府送个信,另外,将北堂征送去附近的医馆。”
“人没死,”洛瑶轻轻对他摇头,“不过,来不及送医馆了。”
北堂征危在旦夕,必须立刻施针救治。
北堂征的生死还牵动不了宁易非的心,但他们今日一进城就遇上这事,显然不是巧合。
不救,他们落入对方算计。救,同样落入对方算计。
这两难之局,宁易非看得明白,洛瑶也看得明白。
然而,洛瑶比他更多一层考量的是,北堂征对她而言不是路人甲,还是北堂明珠的哥哥。
救北堂征,既因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也因眼下的情况,显然救人这一途——于他们掌握主动权更有利。
宁易非凝了凝眉,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轻轻点了点头。
“将人抬上马车。”他顿一下,在洛瑶脸上看到凝重之色,“我送他去。”
守城官差惊了惊,自从宁世子一病六年再出府,性子跟以前的意气风发完全变了个样,基本极少主动靠近别人。
更别说主动将麻烦揽上身。
见官差呆住不去帮忙,宁易非眼神一扫,沉声道,“赶紧。”
官差看见北堂征出气多进气少的状况,哆嗦了一下,自然巴不得赶紧将人送走。
很快,北堂征被抬进马车,洛瑶让元香掩护着使了个障眼法,立即钻进马车对北堂征实施救治。
眼看着马车缓缓进了城,城楼上一间屋子隐隐露出一张晦暗不明的脸来。
条件所限,洛瑶在马车内只能勉强替北堂征止住血。
“他摔出去的时候被人暗算了一把,眼下情况十分危急,得尽快找个地方将人放下来。”
宁易非见她停下手,眉头却蹙起,“他伤到哪?”
当时只看到北堂征身下淌出大滩血,具体伤处宁易非却没仔细看。
“后腰肋骨断了两根,断骨倒插到肺叶,给内部造成积血……。”洛瑶越说,眉头皱得越高,“总之情况不太乐观。”
“你现在能暂时保住他性命吗?”
宁易非问这话的时候,眉目渐渐沉淀了一层看不清的黑雾。
洛瑶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
“没有但是,”宁易非沉声打断她,“现在最好的处理,就是立刻将他送回宁国公府。”
少女眉心一跳,“你也看出来了?”
宁易非轻轻点头,“虽然目前还无法断定他的出现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他顿了一下,眸光隐含一丝温柔凝在少女脸庞,“或者针对我们两个。但可以肯定的是,若北堂征在我们手里死了,后面麻烦一定不会少。”
洛瑶虽不想承认,但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最好的处理办法,当然是暂时保下北堂征性命,将人送回宁国公府去,至于后面北堂征是死是活,不是说就与他们无关。但至少,他们对北堂征已算仁至义尽。而且,人若是在宁国公府没了的话……。
洛瑶当机立断道,“那现在即刻送他回宁国公府。”
至于沿途可能遇到的医馆?
洛瑶不放心,宁易非也不放心。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绝不能让北堂征在他们手里死掉。
宁易非眼底微露冷意,“只怕路上不会太平,你且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