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霍地睁到最大,一张脸,一张俊美绝伦但透着重重冰寒气息的脸,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撞进她双瞳。
洛瑶心跳停了一下,她速速环顾一下四周,登时有些手脚发软不由自主往他怀里靠了靠。
“怕了?昨夜在屋顶举手摘星摸月的胆量哪去了?”
少女用力吸口气,恼火地抬起头来,望着近在咫尺覆着冰寒的俊脸,怒道,“宁易非,一大早你发什么疯?”
“莫名其妙将我带来这座快倒的忘忧塔干什么?”
想到她身后不过两尺就是摇摇欲坠的腐朽木栏杆,想到她一不小心一脚踩空就可能直接摔下这六十多米高的木塔,她这心脏都似被一架一点也不扎实的秋千悠悠荡到半空一样。
再加上昨晚喝了太多酒,她现在还头痛欲裂浑身难受。
他到底抽哪门子的疯,一大早将她弄来这危塔吹冷风。
看见她伸手用力揉额头的难受模样,宁易非紧绷的脸出现一丝裂纹,溢满怒火的幽深眼眸掠过一抹心疼,“知道难受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喝酒。”
少女闭着眼睛按住额角,痛苦又粗暴地斥他一句,“去你的,你是我大爷呀!”管那么宽。
宁易非看着她,唇畔噙出一抹森凉笑意,冷冷道,“将这药丸吃了。”
“什么鬼东西?不吃。”洛瑶这是醉酒后遗症,又头痛又睡不足,心情正极度恶劣,还被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弄来这危塔吹冷风。关键还对她冷嘲热讽,十足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大爷的事一样。她脾气上来,这语气又岂能好得了。
宁易非看不得她拧着眉头一脸恨不得去死的痛苦模样,纵然心里憋着气,仍放软了声音哄她,“这是醒酒丸,吃了它,你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我不吃。”闻着近在鼻尖的药味,少女只觉一阵反胃,立即毫不客气偏开头,“你赶紧拿开,我要回去睡觉。”
“真不吃?”
宁易非看她执拗的模样,平静的双眸里,也在慢慢氤氲着不为人知的风暴。
少女倔强皱眉,“就不吃。”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不吃?”
洛瑶狠狠瞪他一眼,想起这是在危塔塔顶之上,才及时收住要将他推开的手,“不吃不吃不吃,就不吃,不管你问多少次,我说了不吃就坚决不吃。”
这是跟他扛上了!
宁易非缓缓一笑,笑意如春风蔓延,一瞬将他吓人的冰寒面具消融,“这是你自己说的。”
这反差太大了,即使睡意酒意仍占据一半大脑的洛瑶,也几乎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继而瞪大双目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宁易非淡淡一笑,看着她发青的小脸,慢吞吞道,“这醒酒丸可是好东西,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吃了。”
少女松口气,心里却同时莫名有些小失落。
“哦,随你。”随意掠他一眼,也没心思去猜他的反常。
宁易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双幽深眸子波光细碎闪耀着,荡漾出层层无边的流醉光彩。他慢悠悠剥开包着药丸的蜡纸,一直定定地似笑非笑睨着少女。蜡纸之下,他素白指尖轻轻拿起那粒指头大小的药丸,慢条斯理往唇边送去。
洛瑶看着他刻意放慢的动作,不知怎的,心——骤然有些急促慌乱地跳了起来。
第302章 相思入骨
“你,到底想干什么?”少女迟疑着,紧张地无意识舔了舔唇,还防备地后退一小步。
不过,也就退了一小步而已,她想起眼下这地方,小脸便立时白了白。
宁易非笑了笑,慢慢道,“你不是都看见了。”
她看见了?
是啊,她看见他不过将原本给她准备的醒酒丸放入嘴而已。她瞎紧张什么呢。
皱了皱眉,冷风吹掠下,她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两分,“你不是随驾回京?怎么也来了云城?”
“嘘……!”他忽地轻轻做了个噤声动作,眸光深深将她困在其中,“你不是好奇我想做什么吗?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说罢,他长臂倏地伸来并极速地绕到她后腰,一握一扣,她便逃也逃不开的被逼向他压过来。
脚下一跄踉,她伸出双手,一时也不知是推开他好还是攀着他好。
就在她失神怔愣瞬间,他咬着那颗散发着药味的醒酒丸已缓缓向她唇瓣压来。
洛瑶大惊。
他这是——打算亲口喂她?
洛瑶偏头,拼命想要从他暧昧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可宁易非既然将她困住,她又如何挣得出来。
“你吃?还是不吃?”
药丸咬在他唇齿间,吐字还是那么清晰,就连语气也一如之前那样平静悠然。
洛瑶有些恶狠狠地想,这药丸怎么不卡在他喉咙呛死他。
他的气息如清风徐徐扑面而来,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站得高的关系,洛瑶只觉这温和的表象下,藏着让她心惊肉跳的汹涌。
“吃,我吃还不成吗?”少女被他藏着万般春风的眼眸凝定,脸偏来偏去也躲不开他的目光与近在咫尺的薄唇。她又羞又怒之下,只能气苦咬牙忍气吞声应了。
手掌摊出,她恨恨道,“拿来。”
男子低笑一声,作势将唇齿压过去。少女大惊失色,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药丸往嘴里塞。
待她咕噜一声狼狈将药丸咽下,听闻他愉悦的笑声缭绕耳边,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刚才他根本没有将药丸咬在齿间,不过使了障眼法误导她而已。她夺药丸的时候,明明是从他手里夺过。
她寒着脸,恼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叱道,“疯子!”
“我是疯了,”他凝定她气红的双颊,眼底有点点星光在转动,“就是因为你,我才疯。”
少女一怔,怒斥,“莫名其妙!”
“你跟他饮酒作乐,跟他载歌载舞,跟他数星星观冷月,甚至……。”宁易非顿了顿,闭着双眸,风华绝伦的轮廓浮出淡淡恼火与妒忌,“我若不疯,那才奇怪。”
洛瑶满脸震惊中,瞪大双目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好半晌,她才劈开混沌脑子,努力找回一丝属于自己的声音,“你、你昨晚跟踪?”
话才出口,她就怒极叱了回去,“我跟谁喝酒跟谁载歌载舞跟谁数星星看月亮,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跟踪你!”宁易非恼怒地打断她,看着她茫然模样,几乎立刻失了平日的温雅自持,怒声吼道,“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喜欢你!”
“洛瑶,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你的一切一切,都跟我有关系。”
少女脚下一软,双手挣了挣,下意识要退。
可宁易非一双长臂像铁箍似的将她箍得牢牢,心里话好不容易脱口而出,既然袒露了心迹,此刻又哪里会再容许她逃。
逃不掉,退不了,少女便捧着脑袋难受地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发疯要怎么样,回去跟你的未婚妻说好了,少来这里莫名其妙吼我。”
宁易非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可见她神情莫名委屈,刚刚想冲口而出的吼声不由自主放软两分,改为无奈低叹,“别跟我提什么未婚妻,她早已经死了,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可秦如意明明还活着。
洛瑶很想吼回去,但她突然觉得头痛欲裂,而宁易非脸上,也交织着莫名伤痛与偏执。
心里那股怒火忽然便奇异平息下来。
算了,管他们谁谁如何呢,现在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可这座危塔,早就层层封锁禁止游人自行上落,若非宁易非突然发疯将她弄来这,她现在还好好在客栈的大床做她的好梦呢。
自己是下不去了。
想到这,洛瑶不由得头疼又恼火地吸了吸气,看着一直将她禁锢身前一尺之距的男子,漠然道,“好,不提就不提,现在麻烦送我下去,我想回去休息。”
“洛瑶,你别想逃避。”宁易非听着她突然冷淡得没有一丝火气的声音,心里慌了慌,按住她肩膀,沉声道,“承认吧,你也是喜欢我的。”
少女有一瞬茫然,她也喜欢他?
这念头一过,她立时拼命摇头否定,不不,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她、她就是气他突然将她弄来这吹冷风不让她睡觉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宁易非,你要发疯是你自己的事,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先将我送下去再说?”
要命的头痛!
要命的百蜜桂花酿,什么后劲不大,喝后睡得更甜!宁煜这个骗子,大骗子!
“你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宁易非定定看着她,幽深的眸却将她身影清晰映在其中,语气酸涩,“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承认喜欢我,有这么难吗?”
少女痛苦抱头,激动的声音自臂下闷闷传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我头痛很难受,我要回去睡觉。好好的,睡上一觉。”
“宁易非,你送我下去,好不好?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洛瑶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她在感情这件事上,确实只想当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