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谢珏是准备留在泉州买货用。
既然那些船员愿意效力,那么明年就算他不出去,也可以让龚管事和许管事带船跑跑三佛齐。
现在他手上有贡茶茶引,别人想抢他的生意都做不到。
心里正一样样的想着,出了码头没有多久,就被人挡住了马。
谢珏身后的侍卫想上前,龚管事挥手挡了一下,上前道:“谢二老爷。”
同时悄声对谢珏道:“谢青的嫡亲弟弟。”
谢珏神色未动,依然骑在马上,从上往下看着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当初跟谢青买船,他是让人仔细查过谢青底细的。
谢家并不是泉州人,而是离泉州还有两百多里位于福建西南的武平人,武平多山少地,也不像建州那边有茶,并不富裕。
谢家家族不小,但是大伙都很穷。
谢青是家中老大,后面还有七个弟弟,家里穷得没办法,便出来跑到泉州做水手。
谢青是个有脑子的,有次巧遇了当时的福州水师里的一个校尉,听闻那校尉也姓谢,便连了宗,开始走动,得那校尉相助,开始自己跑船。
跑得了两次,又和泉州本地海商谢光连了宗,不过十几年,便大富起来。
只是,此时那校尉已经于一次海战中战死,他又经历了两次人没死但是船损失得差不多的船难,便动了回乡的心思。
谢青为人也算厚道,自己有钱后,便往老家送钱,几个弟弟的媳妇都是他出钱操办的,也在家中买了田地山林。
龚管事和古先生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收拢自己的财产,准备回去老家。
得知他们是那校尉的亲戚,便将准备送给谢二的船卖给了他们。
然后便举家离开了泉州,回去了老家。
当时,这谢二还找龚管事闹过,被谢青给派人抓了回去。
现在……
“谢公子大发了啊。”谢二皮笑肉不笑的道。
“多谢。”谢珏淡淡的应了一声。
见谢珏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打算下马,更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做法,谢二的脸抽了一下。
往后退了一步道:“谢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按规矩,这船是我们家的,你这回来的钱,总要分我们一半吧?”
他声音很大,周围的人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聚集了过来。
“我大哥仁义,当初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将船送给了你,可你总不能真当这钱就是应得的。”故意等周围的人多了些,谢二冷笑接道。
谢珏淡淡一笑,道:“这话,是谢青让你来说的?”
“谢青谢大爷一个月前就过世了。”旁边有一个跟谢珏交易完正往外头走的客商大声道。
“去世了?”谢珏的神色一凛,转头看向那商人。
“真的假的?”旁边的人也有好些叫了起来。
“是啊,我上个月往武平有事,想起谢爷,特意去拜访,结果只见到谢爷的灵堂,说是得了急病,已经去世三天了。”那商人算了下道:“算到今日,应该正是五七。”
五七……
从武平到泉州,就算走马,也得好几天。
这当地风俗,谢青去世,谢二怎么都得守过七七。
现在却出现在了泉州……
谢珏看谢二的眼神更加冷冽,冷冷的道:“谢二爷,你可否告诉我,谢爷是怎么死的?你这么急匆匆的跑到泉州来,莫不是想吞了谢爷在泉州的财产吧?”
周围的人静了一静。
第64章 旧事
谢二的脸色一阵青白,狠狠的瞪了那客商一眼叫道:“是,我大哥去世了,所以我来帮他处理下财产,正好,要不是我来了,还让你躲了过去呢。”
谢珏冷冷一笑。
龚管事已经从怀里掏出张纸,在谢二面前抖了一下,道:“谢二,去年就给你看过,现在再给你看下,这可是在官府都备了案的,谢青谢大爷这是船是卖给了我们,一般船也就值得八千贯,咱们少爷可是花了九千贯买的。”
谢二冷声道:“切,别以为这个哄得了我,这就是我大哥看你们可怜帮你们做的假文书而已,其实一文钱都没有收。”
谢珏抬手,阻止了龚管事继续说下去,淡淡的看了谢二一眼,道:“谢爷已死,你想怎么说还不都由着你一张嘴。”
说着,便策马从谢二身边而过。
谢二叫了一声想伸手去挡,谢珏身后的侍卫已经一鞭子抽出,直接将他给抽到一边去了。
马蹄声响,一行人看都没看他的,径直走过。
只那老水手带了一些船员晃悠悠的走到了谢二身边,看着谢二倒在地上哼哼半天起不来的模样。
往他身上啐了一口道:“什么货色,也敢来讹我们爷?单告诉你,我们爷可是大风大浪里跑过来的,海龙王都不敢收的,也怕你个孬种!送?这话你也敢说?当初可是谢爷亲自跟我们说的,咱们爷真金白银的买了这船,别指我们不知道,你这是看咱们爷安全回来了,赚钱了,便想着来讹咱们爷,就你?我呸!”
那老水手在泉州港也有些年头,说话很有分量,这么一说,旁边人也都指着谢二骂,没多久便散了开去。
没人再理他。
谢珏打马出了港口,走在往泉州城的路上之时,放慢了些速度,对龚管事道:“知府那边的礼送过去了吗?”
龚管事点点头道:“送了,他的师爷收的。”
就算暂时他们不在泉州发展,但是该打理的还是得打理。
只是想想以前都是自个收别人的,这个礼送得龚管事是感概万分啊。
“汪府有个管事的,大清早的会在街口的饭铺吃饭,你去找了,就说带了些新奇玩意给夫人玩玩,东西等下我准备好给你。”谢珏想了想又道:“还有,你去找个大宅子,要够大够贵气的,不要讲价,多少钱都买下来。”
龚管事不觉一愣,道:“您先头……”
不是说不想在泉州买房嘛?
谢珏冷冷一笑道:“不光买房,你还要给我大肆修缮,怎么富贵怎么来,然后雇上一百以上的护卫。”
人心贪婪,想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便换个方式。
你想横?我比你更横!
你想不讲理,我比你更不讲理!
你想打架,好啊!来试试!
想想又道:“还有,去船厂再订一艘船,要最大的那种,然后开始招人,别的不说,要会打架的,就养在那大宅子里。”
龚管事呆了半晌,才算是转回弯,想明白了谢珏的意思,点头道:“在下明白了,要是爷没什么事,在下这就去办。”
“嗯。”谢珏从怀里掏出一叠交子递给他道:“不用怕花钱,你就要做出一副,我们赚了钱,所以可劲的花的样子,那什么田,山林的,有就买,我留下洛武给你,若是有什么事,让他去杭州找我。”
龚管事笑了起来,接过交子道:“在下知晓怎么做,三爷自个小心。”
谢珏听明白了他话里带的意思,不觉呵呵一笑,道:“龚先生,你,现在还认得出我嘛?”
龚管事细细的看了他半晌,笑着摇头道:“三爷如今,只怕有些人当面站着,也是不会想到的。”
那个高洁若高岭之雪,风雅若春日浮花,惊才绝艳,风姿绝代的天之骄子。
连铜钱交子都没有碰过的。
谁会想到他能出海,能吃下那般苦头,能和人针锋相对的谈价,能放下身段,连水手都可以亲自结交……
连他看着,都觉得这是决然不同的两人。
“既然不是,那我怕什么呢?我有钱了不花才不正常。”谢珏轻笑一声道。
“如此!”龚管事拱手一礼道:“在下去买地买田买大宅了!”
笑着带着洛武走了。
谢珏加快了马速,跑到宅子前,正好和刚回来的谢七撞上。
“三爷。”谢七脸上带了凝重之色,唤了一声。
谢珏对身后挥挥手,跳下马,往门里走去,道:“说。”
“咱们旁边说。”谢七亦掠下马,紧走几步低声道。
谢珏脚步微顿,从往后院走的方向一转,沿着旁边的走廊走进了正院大堂。
侍卫留了一半跟着容山看守财宝,其余的人也各自有事要做,住在这宅子里人的倒也不多,便分了前院住了。
正院的正房和书房都空着。
谢珏往书房一走,旁人自然就在四周站住,形成了一个防护圈。
快步进了书房,谢珏道:“是跟月儿有关?”
除非是京城的事,那些买地买山买渔村的事,他从来不防着苏月,谢七亦是没有这个顾虑。
而且,谢七最是知道,他这么匆忙回到家,第一要做的自然是先去看看那小丫头。
可谢七还是挡住了他。
谢七是去买海岸线边的土地的,跟京城毛关系都没有。
不过,记得那一处,倒是跟苏月籍贯上的地方有些靠近。
“三爷,我这次遇到个人,她说,当年元娘子救的并不止一个人,而是两个男人。”
谢七声音未落,谢珏已经转身轻声道:“什么?”
去年准备用苏月之时,他便让谢七去探查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