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这到泉州,对于海商来说是近海,不过,那也是出海不是?
薄荷是跟着苏月坐过海船,虽然是惊讶于这船的庞大和奢侈,到底还不是很惊讶。
白露可从来没有上过海船,便是性子沉稳,看着这船也是露了惊叹之色,反身看到苏月一副淡定的模样,心里不觉轻叹了一声。
以前在京城伺候苏月,苏月是从来不会说以前的事,和她们闲聊也不过是些日常琐事,后来跟着出京,看着谢珏和苏月相处,偶有熟悉的护卫才提起,苏月是和谢珏一起出过海的,从泉州到巴格达,一路共同扶持,历经风险。
他们是打小就在一起的情谊,那种默契,便是唐冰和谢七都比不上。
苏月跟着出海的时候不过七岁,一个七岁的女孩子……
而且,这次他们一起去阿耶城,一起经过那般凶险回来,虽然具体情况她不敢去问,但是看谢珏唐冰还有侍卫们的伤,亦是知道有多凶险,可是苏月没有说一句,只是贴身细心的照顾谢珏。
两人之间的那种涌动,便是旁人看着,都觉得欢欣温暖。
松雾,真的是痴心妄想。
看着薄荷和苏月笑声细语,白露微微咬了下唇,对苏月道了声去拿热水,得了苏月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外,白露脚步顿了一下,手在袖中紧捏了一下,手指抚摸过袖中的那封信,不觉又有些踌躇。
她跟松雾一起在古先生手下受训,在那山谷之中一起待了好几年,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松雾虽然心思不对,可是毕竟还什么都没有做。
但是,这封信一交出去,以谢珏的性子,她就必死无疑了。
松雾,是因为相信她,才写的这封信的……
“何事?”背后突的响起了唐冰那带了冷峻的声音,白露心头一跳,将手抽了出来,转身对唐冰道:“我去拿些热水。”
唐冰瞅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往旁边让了一半路出来。
白露低头越过他身边,走了几步后,又停住了脚步,回头道:“唐侍卫长,不知道松雾她们现在如何了?”
唐冰眉头微挑,带了些审视的打量了她一下,淡声道:“她们在京城大宅,能有何不好?”
白露微微一噎,呆了一会后才道:“我去给姑娘拿水了。”
转身走了两步,白露再度回头道:“我是听闻,松雾她们在替主子打探消息,所以……”
话未说完,白露便扭头跑走。
看着她带了些仓皇的背影,唐冰的唇角冷冷的翘了一下。
还知道用这个法子给他提醒,也就是说,白露至少还知道谁是她的主子。
而京城中的那个……
谢珏手下的侍卫都是被容山严格训练出来的,能做到谢珏的贴身侍卫和传递消息之人,更是受训严格。
虽然和松雾的私人关系好,但是事后,那侍卫还是将松雾给白露写了封信的事告诉了他。
只是信件内容,那个侍卫想着不过是两个下人之间的私人信件而已,所以并没有查看。
为此,那个侍卫因为私下送信被罚了五十仗,此后,松雾又找了那侍卫一次,那侍卫却是再也不敢带信,而且,也告诉了唐冰。
所以,年后马骁再度来的时候,他特意的问了马骁松雾的情况。
马骁话语之间对松雾是赞赏有加,他说松雾的确不错,年底发生蔡炳新法之事,他们要应对的事和人很多,松雾和其他两人自告奋勇的要求出力,马骁和车凌看着她们那几个月都很老实,便也放了一些事给她们去做,她们非常知道分寸,事也办得极漂亮。
而且,她们三个的来历他也仔细查过,绝对不会是他人的细作。
可越是这样,唐冰心里却越是有些不安。
现在听白露这么一提,那不安便落到了实处。
白露的这个态度,除了说明松雾给她送过信之外,也说明松雾信里说过什么。
打探消息……
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可是叮嘱过车凌和马骁,一定要看牢了那三人,断不能让她们和外人有所联系,松雾那封信送过来的时候,应该是车凌马骁正将她们三人给圈在宅子里的时候。
谁让她去打探消息?打探什么消息?
如果说白露只是借口提出这话,就是说白露认为松雾在京城不会安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
而,若是这做什么是针对谢珏,那么白露一定不会隐瞒,会马上报告出来。
让白露觉得松雾会做什么不利的事以至于她来提醒自己,而又不是针对谢珏。
那么,便是对苏月了!
就像松雾胆敢翻看苏月给谢珏的信一样,就像白露现在这么隐晦的提醒他,也许,在谢珏的那些手下里,还是有一些不把苏月放在心上,那些认为苏月只是谢珏养的一个女人,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女人之人。
唐冰的手按上了剑柄,微微侧头看向了主舱房门口,听得里面苏月和薄荷的说笑声,唇角的冷意更重。
好吧,他便看看,松雾会做出什么事。
人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猴子既然抓不完,也不好全部抓完,那么,便杀一只鸡好了。
第451章 粮荒
三月下旬,烂漫之时,朝廷颁布了两个法令。
一个是茶榷法,一个是新的路税执行方法。
茶榷法主要是针对茶农和茶山,而路税是地方上的事,两样跟京城里的人都没有直接关系,京城里的人也压根不关心,法令宣告帖的前面,一个停留观看的人没有。
大家伙都挤到粮店门口去了。
去年南方水灾之时,那些隔了千里传递过来的信息,那些惨状,都已经被地域和时间淡化,京城里的人感觉并不是太深,无非是听到的时候表示下感叹和同情,再又摇头叹息下朝廷的不作为。
便是有学子们奋力上书,叙说当时朝廷内阁的不作为,也引不起多大的风暴。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京城的存粮,北方的粮食都慢慢用掉,粮价似乎也在之间涨了几倍。
京城的人便坐不住了。
这京中大户都有自己的田庄,再加上俸粮虽然有一半不是精粮,到底还是发足了,怎么着,也不到不够吃的地步,但是那些中等官吏和普通百姓却没有什么存粮,都是去粮店里买粮。
宋朝开国之后,最重要的国策里面便有平稳粮价,百年来,历代帝王和内阁都贯彻了这一条,粮价一直保持在比较低廉的价格,京城里的普通百姓就从来没有为粮价太高买不起粮食而发愁过。
而现在,粮价一个劲的猛涨,在开春之后,更是因为春荒之期,而涨到了六十文一升的价格。
一户普通百姓,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一贯,平素五六文一升的粮食,五口人家尽够吃,可是现在,一个月的收入连两斗都买不到。
这下京城百姓是真正开始慌了,再听到有人说,本来不会是这种情况,南方的水灾八月就退了,南方气温高,如果补救及时,完全可以再种一轮庄稼,那么冬季还能有一些收获,那么京城现在就有新粮到,是因为如今的内阁不作为,明明两浙路高大人还有云大人他们都提议了,要赈灾,要发放粮种下去,要收拢流民,重新种地,可是内阁都给否定了!后来还将此事推卸给了边军,还想弄个全民加税的新法来遮掩。
便是再老实的百姓,也是怒了。
可是再怒,老百姓又能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有粮的粮店,筹钱将粮食买回来。
中等之家还有些底蕴,卖点家产还能撑过去,但是那些小户百姓,本就家底薄,能经得起多久?
三月之时,一边是粮店的抢购,另外一边,就是人口市场上黑压压一片全家卖身的人。
马骁从平常办事的小院走出来,经过街上一家粮店,脚步微顿了下,视线扫了下门口那拥挤的人群,便继续往前走。
“小爷。”跟在他身后的码头头目华老大面带犹豫的道:“小魏那,想多借两斗小米。”
“嗯?”马骁没有回头,只从鼻间发出了一声疑问。
华老大脸色有些,低声道:“他媳妇娘家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家里的小儿子都快饿死了。”
京城粮价飞涨,第一个受的就是他们这些只靠着卖苦力为生的劳工,本来漕粮不上来,他们的工作就少,拿的,也就马骁保证他们的那一贯钱。
若是平常,这一贯也够他们一家的开销了。
可要按照如今的粮价,他们确是只能买到以前十分之一的粮食,他们这些苦力之中很多还是流民,家境赤贫,连一点可以变卖的东西都没有。
若不是马骁这里弄来了万担粮食,以低于市场价格一半的价格先给了他们,还容许他们赊账,那么,他手下那几百号人,只怕不是卖身为奴就是饿死。
不过,马骁也说了,这些粮食弄来的并不容易,还是这样的价格,所以,第一,绝对不能说出去,第二,每一个劳工一个月只能领取五斗。
若是不能遵守这两条,那么后果自负。
小魏这个月已经领走了五斗,若是再领两斗,就是违反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