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连风都传不到皇帝耳中。
而拖着何家和云家下水,也不过是蔡炳发出一个信号而已。
别跟他作对。
只不过,这事他还真没想着现在跟蔡炳对上。
声音顿了顿,云轻鸿道:“蔡炳这次的这个提案,你回去跟牛大人说,让牛大人千万放宽了心,我云三郎,万不会让他此法成功。”
牛枋的眼睛顿时一亮,连声道:“你有法子了?是什么法子?对了,要不要叫上凌绝峰?他……”
“等等。”云轻鸿手按了一下,道:“你没有和凌绝峰搅合在一起吧?”
牛枋的眼珠又开始转悠,被云轻鸿死盯着半晌后道:“那个,你也知道,我父亲和傅大先生是好友,因为此事,傅大先生特意下山离开书院进京,前几日还专门到了我家,跟家父见面。”
“傅大先生来京城了!”云轻鸿一惊而起,道:“怎么,怎么……是不是凌绝峰喊他下山的?此事,傅大先生万万不可掺和啊!”
傅家十多年前在傅老先生去世之后便离开了官场,只以教书为生,这才算逃过了先太子出事之时的清洗。
如今,他们家还有牛家算是仅存的几家先太子一系之人,也是仅存的几个还能明白先太子之时的政策之人。
蔡炳可是巴不得有机会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这个时候冒头,不是给蔡炳送机会嘛!
牛枋哎啊一声拉了他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别慌别慌。”
“这,你快说,傅大先生和牛大人谈了些什么?”云轻鸿急道。
“你放心了,昨儿傅老先生派人来说了,说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牛枋压低了声音道。
“出格之事?”云轻鸿轻喝道:“说清楚!”
“哎,”牛枋叹了口气道:“傅大先生来的时候,本是跟家父说,要亲自上万言书,还会鼓动书院里的学子一起联名,让家父亦带着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一起联名上书,抗议此法。”
“胡闹!”云轻鸿又是一惊而起。
牛枋将他给压了下去,低声道:“你别激动别激动,哎,他们两位也是为民为国心急,你应该知道此法一出,对咱们宋国的损害多大,家父说,便是前朝末年,都无此酷法!”
云轻鸿默然。
他比谁都清楚此法实施之后的后果。
民怨滔天,反旗四起,随后便是戎人入关,百姓都无抵抗之心,再之后便是国破家亡,半壁河山都落入外族之手。
上辈子此法推行之时,傅大先生和牛大人亦是出面反对,可也没有这么激烈啊!
不,不对。
上辈子蔡炳推行此法是在几年之后,那时候,凌绝峰已经不在京城,而是去了南方。
去了那个人的身边。
那个人……
微微晃了下头,云轻鸿放低了声音道:“傅老先生昨日派人来,还说了什么?”
牛枋也似乎是松了口气,道:“傅大先生说,不上书,也不弄什么集会,不过呢,一般朝廷有新的动向和提议,他们学院都会就此让学生们发表自己的看法,以熟悉国情庶务,现在蔡炳弄了个这么大的动静,而且,税赋徭役关系到民生和国家存亡,如此大事,正好以此为题,让学生们发表自己的意见,从立法初衷而起,畅谈各朝各代,因为税赋而兴,又如何因为税赋而亡。”
云轻鸿眼睛不觉一亮,拍着膝盖道:“高!”
历朝历代,自然是因为薄税轻役而兴,因为重税重徭而亡。
而且,书院和太学讨论此事本就是在教学范围,便是说得再过分,那也是学术讨论,蔡炳一个屁都没法子放!
而年轻学子一个个的血气方刚,这种讨论怎么可能只限于学院之中,少不得也要拿到外面说道说道。
如此,舆论传出去,有些脸皮薄的官员少不得要些脸面,便不会再一味的附和蔡炳。
而蔡炳,只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意孤行!
一掌拍过,云轻鸿轻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傅大先生!”
牛枋抽了下眼角,没有说出当时牛大人很是怪异的说了一句话。
牛大人说:居然有人劝得住傅大先生。
“我也正想跟你说,此事万不可着急。”云轻鸿脸上带起了淡笑,道:“蔡炳虽然提出此法,可他不过是仓促之间提出,并没有细则,皇上当时虽然表示同意,但是也说了,税赋乃国家大事,必要细细酌量才是,让内阁先拟定了细则奏上去看看,这细则,可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
手指着牛枋的袖口,云轻鸿接道:“这份密件你可看过?这里面,记录了当年朝廷本是拨了五十万贯的巨款前去修渭河堤坝,可是渭河大水之时,堤坝却还没有动工,以至于渭河决堤,死伤无数,你可知,当年负责此事的,是谁?”
牛枋一愣,将那卷宗从袖中抽出,细细的看了一遍,倒吸了口凉气道:“是海大人!”
如今的工部侍郎,眼看着就要接替老尚书成为工部尚书之人。
是云轻鸿的顶头上司!
云轻鸿冷冷笑道:“正是那位海大人。”
蔡炳未必不知道这种新法要真正实行所花费的时间不是一年半载,他之所以这么提,其实是要对付他和赵皓这些不听话的人。
而海大人,就是蔡炳准备用的刀。
想得倒是好,这把刀,我就先给你折断了再说!
“喂喂各位!”云轻鸿声音刚落,外头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一边急跑上来,一边叫道:“各位!大事了!镇国公送来加急奏报,使着人一路从大街叫嚷过来的,说是,蔡相新法祸国殃民!边军便是再苦,也不会让百姓受此酷法!所有边军愿意自减一成军饷军粮,以替天下百姓抵了这国库不足!”
第433章 镇国公的态度
“什么?”
“真的?”
“走走走,咱们快去看看。”
“还吃什么啊,让他们送去衙门!”
“哎,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外头一阵喧杂,走动声急,然后是纷纷下楼的脚步声。
这里靠近六部衙门,地方又清净,本就是衙门里那些中下层官员们喜欢一起吃个午饭的地方,此时一人声起,几间包厢里的人都跑了出来。
牛枋亦是面露惊色,想着起身也出去看看,又忍了一下,回头看向了云轻鸿。
云轻鸿眼帘低垂,脸上有着一种惊讶高兴还有疑惑交织在一起的怪异神色。
“三郎?”牛枋不觉唤了一声。
云轻鸿嗯了一声,唇角一点点的翘了起来,随后又紧抿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三郎!”牛枋再度唤了一声,低声道:“此事,你如何看?”
镇国公府一向是镇守边关,连夺嫡都不参与,更加不过问朝廷上的事,如今居然上了这么一份奏折!
而且,还是使着人一路公开宣扬进城。
这,可着实让人兴奋!
可,连边关武将都出声表态,他们这些人再不动,岂不是连那些武将都不如,他们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他们是自救。”云轻鸿脸色沉敛下来,恢复了一向的冷清平淡,声音亦冷静的道:“你想想,此次蔡炳是以何为由来提起的加税新法?”
牛枋愣了一下,想想那些传出来的话,脊背都不觉一凉的道:“他是说,因为边军粮饷不足,以至于赵皓都出那等无奈之招,而国库再空虚下去,边军粮饷跟不上,一旦边军有失,北戎人进攻……”
话说得再是冠冕堂皇不过,用的都是当初荣国公和镇国公骂他们不给粮饷的话。
当时听到没有觉得什么,但是现在被云轻鸿特意一提……
满朝官员都知道,这粮饷不足跟税赋和国库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天下的百姓不知道啊。
蔡炳以此为理由,只怕做的是两手准备,一方面,以新法未行,国库无钱为由来克扣边军粮饷,一方面,以边军催促粮饷之事,来对那些百姓强压新法。
到时候,百姓们恨的就是边军!
真真是一箭双雕!
好生恶毒!
看他明白了此中意思,云轻鸿带了一丝淡笑道:“正是如此,只是,蔡炳这次是小瞧了镇国公,这个锅,镇国公明显不想扛,而且,镇国公也算到了蔡炳会利用此事继续克扣边军的粮饷,反正都拿不到了,还不如撕破脸,让天下人都知道边军的仁义和忠心。”
蔡炳不是小瞧了镇国公,而是小瞧了赵皓!
这事,一定是赵皓弄出来的!
真真是漂亮的反抽了蔡炳一大巴掌!
而且,一成粮饷,卡得是恰到好处!
宋国开朝之后,便是再有大灾,对边军的粮饷都能保证八成以上,而先帝期间,蔡炳特意标明先太子之法施行之时,边军的粮饷更是足额保证,便是先帝后期,这边军的粮饷也有八成五。
现在边军主动减少一成,你蔡炳得是有多无能,才还要去加百姓的税赋?!
便是皇帝这种压根看不懂数据之人,只怕也能想明白吧?
再说,边军都做出这样仁义的举动,若是文官们再没有动作,那脸也丢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