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只听到苏瑾明大声笑道,原来世子还有这等红颜知己,没关系,我家大姐姐最是贤淑,你若是早说,大姐姐只怕早就将人接了回去。
她当时直愣愣的看着赵皓,心想,只要赵皓说一声,这人不是,他不认识这人,不认识这孩子,她就能掀了那饭桌,去他妈的贤良淑德!居然敢暗算到她头上!
只要赵皓说一句,甚至说两个字,说这是误会都可以。
可是,赵皓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上前,拉了她的手便往外走。
那个女人亦起了身,在他们身后凄楚的唤了一声赵将军。
若是,若是那时候,赵皓依然带着她往前走,就那么离开,回去,她也会让自己忘记这事。
可是赵皓停下了脚步,让人带那母子两人回去。
一起回去……
一路上,她什么也没有问,没有说,赵皓也不发一言,回到镇国公府后,赵皓送了她回院子,便去了镇国公夫人的院子。
过了没多久,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便来说,镇国公夫人做主,让那女人做了赵皓的良妾,儿子,也是镇国公府的长子。
当时,她一个人坐在窗前想着,她想,她其实不应该那么在意赵皓以前有女人,因为她也是二嫁,就好似大家都是二婚一样,只要相爱,只要能互相容忍,只要赵皓以后不再做这种事。
只要赵皓跟她解释,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个女人的存在?只要赵皓说,他们以后的生活不会受这对母子的影响。
她能接受的……
所以,那嬷嬷这么说的时候,她很是冷静的应承了下来。
然后,坐在屋子里等赵皓回来。
可是赵皓没有回来。
连着两天,都没有回来。
那两天,镇国公夫人亲自带人,将她院子旁边的那个偏院给收拾了出来,从库房里尽着最好的东西将那院子都布置了起来,然后将那对母子迎进了偏院。
甚至连给她敬茶都没有,便让所有下人都称呼那孩子做长公子,称呼那女人为夫人……
初蕊为她不平,出言说,这正经的世子夫人在这里,就算是良妾,也应该要行礼敬茶吧?
当时,镇国公夫人便道,那好,现在我也在,让她敬茶,有我看着,看谁能欺负我孙子的娘。
那女人亲手泡了茶敬了上来,被镇国公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喝了一口。
就那一口……
不到一个月的孩子没了。
她调养了五年,都没有完全调养好亏损的身子,更别提再怀孩子了。
当夜毒发,初蕊着急之下去禀告了宫中,皇帝派人接了她进宫,可是再派人去镇国公府查,镇国公府却推了一个茶水房的丫头出来顶罪。
她跟皇帝说,她要和离。
那时候,皇帝已经成了个傀儡,而赵家是仅剩的几个忠心之臣之一,她不愿意让皇帝和镇国公府为了她闹翻。
何况,赵皓都不查,皇帝又能查到什么。
皇帝召了赵皓问话,赵皓说,要跟她见一面。
她答应了,可是,见面之时,赵皓却依然没有任何解释,只说,给他时间……
给他时间……
给他时间做什么呢?
只要他说一句话,她就愿意相信他,可是他什么都不说,那么,给他时间又有何意义?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这个世上,时间和男人的爱是最不可相信之物,它们都消逝的太快,一旦过去了,就再不可挽回。
再深的爱,只要有时间阻隔,那么最终也不过是水中月雾中花而已。
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回房,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直接从皇宫去了京郊的另外一个庄子,再没有回镇国公府,连嫁妆都是皇帝派人给她拿出来的。
她卖掉了那个院子,卖掉了那个有大片梅林的庄子,在那个她本想让赵皓惊喜,谁都不知道的,拥有整片可以狩猎山林的庄子里住了半年。
直到那时候还是九皇子的康王,应皇帝之命,找到了她的庄子。
那年年底,镇国公亡故,赵皓去边关接了镇国公的帅印,随后不久九皇子出宫开府,被封康王,皇帝赐婚,她成了康王妃,
就算赵皓偶尔回京,两人也不过是匆匆一面,君臣之礼。
她再没有关注过镇国公府,也不想去知道那母子过得如何,每年赵皓送过来的礼物,也是对库房一丢,从来没有去看过。
只最初那一次,她见单子里面有火狐皮,心下厌恶,便将那火狐皮挑了出去另外送了人。
然后便发生了赵申当街挡着她的马车之事。
从那以后,她便连单子都不看了。
时间……
两辈子的时间算起来,离那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当时毒发流产那般的痛苦,她都已经忘了个干净。
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是这样,你以为忘记了,其实它一直存在你的心底。
靠的不是记忆,而是,那深刻在心上的痕迹。
轻轻眨巴了下眼睛,苏月悄然起身。
“姑娘?”薄荷轻哼了一声。
“我去小解。”苏月低声道了一句,轻拍着薄荷,等她继续熟睡后,从床上下来。
将大氅披上,苏月轻轻推门而出。
冬夜冰寒,月色若霜,大地山林都被染成了一片辉白之色。
极美,极静。
只一出门,一股冷风便嗖的吹过,让苏月冻得一哆嗦,所有的诗情画意都被吹散了去。
忙缩了脖子,将大氅给裹紧。
心下又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那些都是陈年烂谷的事了,这个时候想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还是赶紧找地方解决问题回去睡觉才是真。
都怪薄荷,晚上给她弄那么多鸡汤喝干嘛,这人被尿憋着,可不容易做噩梦嘛?
一转头,茅房没有看到,却是看到在她窗下堆着一坨进屋的时候还没有的东西。
苏月心下一惊,尿意都被憋回去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向那一坨走近了一些。
天上云层正散,月光毫无遮挡的洒下,将那一大坨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裹着狼皮大氅团坐在一起睡着了的人。
他怀抱着长剑,头搁在了自己膝盖上,身子被大氅裹得只露了半张脸出来。
冬夜深寒,他那长长的眼睫毛上挂了一层白霜,露在皮帽外头的发丝也被染成霜色。
看着,便再没有了平素的稚气,反而带了一种沉凝的深沉稳重出来。
那一瞬间,苏月好似看到了城破之前的赵皓。
那时候,京城已经进入最后时刻,能撤出去的人和物资都已经撤了出去。
她去找了赵皓,通知他可以准备带人撤退了。
她去的时候,赵皓刚刚洗完澡,难得的身上干干净净,于是,她也清楚的看到了他两鬓之间的斑白。
那时候,他才二十六岁而已……
苏月微微闭了下眼,将眼中的酸涩压了下去。
转身,往茅房走去。
时间的确能让人抚平一切伤口,再大的愤怒和悲戚,都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消失。
上辈子容蓉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说她水性,说她自己可以三嫁,却容不得别人一点错误,将别人比黄金更重的情谊当做粪土。
容蓉一点都不明白,也许赵皓也不明白。
她在意的,不过是信任。
两人相爱,交的是心。
她连自己最隐秘的来历都告诉了他,可是,就算是最后,就算在马上要城破之时,赵皓都没有解释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
他的心意再重,她也不敢要了。
再不敢要了。
等苏月打转回了屋子,里面再无动静之后,赵皓睁开了眼。
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月光,再无睡意。
第199章 火狐皮
大别山山势险峻,冬季万物凋零,白雪压在枝头,更是带出了一股冷峻之气。
山路亦是起伏不平,在山脉之间绕来绕去。
幸好那些骡子都是惯常走山路的,速度虽然没有马快,却很稳,而且耐性也比马好,一直以同样的速度,走上半天都不用休息。
只是这种山间之地,是没有驿站或者茶摊供人休息的。
中午的时候,赵皓便找了一处山窝之地,让骡子休息休息,烧些热水吃了干粮后,便又上路。
有了那些皮毛,外头寒冷,车厢里暖和,再加上骡子走得平稳,速度也不快,苏月和薄荷在车子里倒是比前三日舒服得多,也没有想着下车走走。
只是偶尔打开了窗户,往外头瞧瞧。
大多时候是两人在里面说说话,看看书,或者,一起拿着绣花棚子练手。
赵皓听着车厢里细细的声音,听着那人被针扎了手后发出的惨叫,随后又是一阵哈哈的笑声,唇角轻勾,挥了一下鞭子。
从那个村子出发之时带上的向导在前面引路,走了一条外人不大知道的近路。
天还未黑便到了山窝窝里的一个小村落。
赵皓看着苏月和薄荷进了屋子,让手下守着,自己带了弓箭上了山,没有多久,便猎了几只兔子一只狍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