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知府董太太待得尘埃稍稍落定后,脸上笑意也真了两分。
“到底武功堂苏家儿女,就是不一般,你总算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吧!”董太太奉了盏茶与董知府,坐了炕桌西侧向他笑道。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董知府接过茶盏不由得叹道:“当初宝树堂谢家可是和苏家比肩人家,金陵府里也是首屈一指。甚至因着苏家人丁单薄,谢家内八房外十四房赫赫扬扬住了一整条街,还曾反超了苏家一头十好几年。可这会子二三十年过去了,老一辈就不说了,就拿这一辈子嗣来说,竟都是斗鸡走马寻花问柳纨绔骄奢之徒,没有一个成才。反观人家苏家,个顶个庶吉士出身,才学出众又肯上进,何愁门第不兴。”
其实原本他是很有些踌躇,他看来,苏家怕是觉着这一大家子京里过于集中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才会把苏慎外放下来镀镀金。虽然他也知道,苏家家教家风那里,这苏家老二肯定不会是第二个钱家老二。可正因为他知道苏家家风,再加上苏慎又是刚从庶常馆散馆出来,深怕他不娴政事还罢了,就怕是个读死书不知道变通,这一根筋真是绷了好几天了。没想到这孩子应对进退竟如此老成,而且又肯下功夫琢磨政事儿,实是出乎他预料。同时,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董太太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谢家老二原本花了大把银子挑了出来登州府府治所地蓬莱县主政。可甫一上任两口子就沆瀣一气,齐齐一副饕餮难看吃相,如此鄙薄,真是给钱刘两家丢人。
现好了,都不用等到三年大计就出了事儿,上上下下卖足了钱家面子,花了大力气没有按照“四格八法”把钱老二革职提问,而是调到了登州府下辖栖霞县主政。结果,还是招来了钱家不满,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再和人家苏家两口子比比,那真是不能比。
看看人家躬懋,一上任就用心学习政务,接人待物有条有理。再看看那钱家老二,一上任这三把火烧天昏地暗,又要立威又要安置自己人手又要伸手要钱,就没见过这么忙——可忙却都是偏门。
听登州府邓知府太太说,那钱家老二到现连《赋役全书》都看不明白,衙门里事务全靠师爷长随们提点。若这身边师爷长随们都能像躬懋身边人这么知事明理那也罢了,不指望大出息,守成还是勉强能做到。可到底是上行下效,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幕僚长随,那些个人竟和那钱家两口子一样贪得无厌。拿着钱家老二名头外头欺男霸女,竟比那些个地皮棍徒还要无赖恶毒。
真真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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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干架
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再看看这顾氏和刘氏,说起来也都是书礼人家姑奶奶,这刘氏论身份只有比这顾氏强。毕竟这顾氏外家不显,也只有外祖父强上一头罢了,可德馨堂刘氏却也是金陵名门望族。
虽说钱是个好东西,可也没有这么眼皮子浅道理。其实若只是眼皮子浅这还罢了,可明明半桶水都晃荡不起来,就什么都喜欢大包大揽。虽说官场上一贯如此,男人们不方便说话,妇人们得出面说。男人们不方便做事儿,妇人们得出面做。可轻狂到这般不知东西南北天高地厚妇人,不给夫家招祸才是怪事儿。
反观顾氏,不亢不卑行止有度,那日里自家办花宴,那一干素来挑剔太太奶奶们说到话头上,没有哪个不夸。而且听说他们小两口夫妻感情极好,可这顾氏也从不曾倚宠恃娇,还日日洗手做羹汤。两个孩子也教导极好,又规矩又不失孩子童真灵气。加难得是,小小年纪就是个拎得清,知道什么该舍什么该得,绝对能帮着躬懋防微杜渐。
“到底是家学渊源,躬懋家曼姐儿由苏六元亲自举荐西席家授馆。听说前几天,晏哥儿也吵着要念书,还不满三岁小人儿,这会子已经开蒙了,真是不简单。”想起了那两个小鬼头,董太太不由得向丈夫赞道。
“这么小就开蒙了?”董知府还是头一遭听说这事儿,倒是好奇了起来。
“孩子嚷着要上学,难不成还能拦着他不让去?”
“这孩子,倒是难得。”说着又笑道:“不过到底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听说躬懋到现都每日要念两页书写五百个大字。学问一道就是如此,讲究就是一个持之以恒,只盼着他能像他爹爹一般。”
……
可贞过来时间长了。本来就有这个心思,身边人又都是得力灵醒人,自然也能打听到一些市井传闻。再删减拼凑一番,也能有些有用消息。
再加上苏慎但凡事儿自来都不会瞒着她,也常跟她说道说道。还有薛氏前两天又给她来了次信,所以她也已是知道了谢家二少爷花了那三万两银子就谋了个隔壁登州府府治蓬莱县知县缺儿。也听说了这两口子自恃身份,大肆捞钱要钱被人举报了又被名为平调实为暗调,调至登州府下辖简字缺栖霞县主政。可也实是本性难移,刚到了栖霞县,那谢家二奶奶又马不停蹄放起了印子钱。到了现如今。据说已是绝了好些栖霞本地闲帮棍徒活路了。再这样下去,保不齐就得把人给逼急了。
因此上,可贞也越发警醒起来。除了日常往来或者那些个其位必谋之事儿。量不参与到掖县本地事务中去,不肯介入各大家族纷争中去。
其实原本她和苏慎都没有料想到掖县竟是这么个风气,虽说老话说抄家县里灭门刺史,不管是多大家族,不说和县令怎么怎么修好。反正怠慢交恶是绝对不可能。而当地“护官符”上人家提供些路子给知县两口子赚几个钱这也是极其常见,可这样整间铺子送给人赚钱,或许是可贞见识少吧,反正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所以,明白了这些人意思后,那就不敢行差踏错了。这虽是从天而降大馅饼。可是不但咬手,还有毒呢!
……
用过朝食送了小九晏哥儿去上学,回来后可贞就又忙活开了。
时近年中。顶顶重要日子也就是端午了。旁还罢了,这节礼总是必不可少。虽说掖县那么多上峰并薛氏暂时还不急,左右到时候裹些粽子做些糕饼酿些雄黄酒送出去也就罢了。可金陵湖州京里这几处可都得打点好,这两天就得送出去了。
所以这些天来,可贞就都忙活着这个了。
采买掖县并山东各色特产。自己做些海腥。都是极家常物什,可也是实。
回来后。刚进库房打算尝尝虾酱味道怎么样了。柳月面带苦笑走了过来,说是刘娘子过来了。
可贞登时就是心里一颤,“怎么了,没听说又干架了呀!”
不怪乎可贞心里简直跟坐过山车似,要说来了掖县后,除了周太太,可贞怵就是这位刘娘子了。她刚来才几天啊,大早上就被扎扎实实吓了一大跳。这刘娘子,不仅和刘典吏狠狠干了一场架把刘典吏鼻子打出血了,还跑到家里来哭诉,让自己务必要给她做主替她出气,把她唬一愣一愣。
好容易劝了回去,可贞才从周太太那得知,原来刘娘子两口子干架那就是家常便饭,每次干架理由都琐碎让人哭笑不得,可这两口子又俱是点火就着爆炭脾气,稍有不对就能张嘴动手。
可贞虽没和苏慎打过吵过,可也知道不管是打老公还是打老婆,但凡动手了,那都是会上瘾,而这两口子应该就是这么个情况了。不过,好歹一直没出过事儿受过伤,也算这两口子还有点子分寸。
而且这二人,也算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典型了。不用人怎么劝,转个身自然而然就好了。所以,可贞只要负责歪歪楼,当个树洞让她把牢骚发泄了也就行了。只不过,即便如此,也够让人无语了。
“不是昨儿晚上,是今儿一大早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又打起来了,刘典吏又被刘娘子一巴掌打了鼻子上,打鼻血横流根本就止不住。请了训科来看,说是怕是要成了鼻衄锢疾了。”柳月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结果话还未说完,刘娘子就哭着进了门了。
可贞目瞪口呆,怎么还成了痼疾了?那还不得隔三差五就流鼻血啊!
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就已是听到了刘娘子干哭湿嚎声音由远及近了,忙赶出来看,“这是怎么了?”
刘娘子哭着进了门,一见可贞从倒座房里迎了出来,忙大哭着步走了过来,而且这哭声还越发洪亮了起来。
“太太,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我们老爷说是要休了我呢!”
桐月柳月这些日子以来这样场面也不是头一遭见了,反正一只手是数不清了,早已是熟悉了这套套路,不用可贞说什么,已是步上前一人一边架住了刘娘子了。
并非是她们无礼,而是头一回没有经验,差点让刘奶奶把自家奶奶扑倒了,吓得一院子人冒了一身冷汗,腿都软了。从此以后,面对这人高马大刘娘子,谁都不敢放松警惕了。
可贞脚步一顿,休妻?看来这次真是闹大了啊!毕竟以往再怎么闹都自来不曾说过这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