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快速的翻身下马,说话间气息还有些不稳。
站在外面的贝内特家众人看见了他的到来,立刻噤声停止了谈话,特别是贝内特太太,她的一双眼睛简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闪亮。
伊莎停下迈上马车的步子,回过身去。
达西先生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让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显得格外的英俊。他让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后朝她递上了一个礼盒。
礼盒看起来大小和她生日那次收到的礼物差不多,伊莎猜测,里面一定是某种美酒。
众目睽睽之下,伊莎觉得面颊忽然有点烧红,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丝类似紧张的奇异情绪。她看着达西先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伊丽莎白小姐,祝您旅途愉快。”达西顿了顿,静静的看着她低声道,“希望您的脚步会路过德比郡,如果真到了德比郡,请去彭伯利看一看吧。”
伊莎怔怔的,半响后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半响,伊莎移开了目光,“那……再见,达西先生。”
转过身,伊莎缓慢的上了马车,手中紧紧的抱着那有些重的礼盒。
简温婉的朝达西先生打了招呼,然后忽然走到了马车边上,有些促狭的朝伊莎看去,悄悄耳语道,“亲爱的,你觉得不舍吗?”她看着伊莎的表情,笑容忍不住越发的浓了。伊莎跟她问了两回这个问题,现在可终于轮到她问回来了。
伊莎一愣,脸色微妙起来,半响后,她轻咳一声,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姐姐,我要走啦!我会给你写信的!”
简的笑容温柔美丽,十分耀眼。
最近简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她在跟着劳伦先生和贝内特家的管理员学习打理产业,算账等等。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想通了事情,视野自然也就开阔得多了。看着伊莎的表情,简觉得她的心里已经对自己的问题做出了答案。
马车渐渐的远去,简的心头满含着祝福。
在马车行走的途中,玛丽果然给布莱兹先生写了一封信,礼貌的问候了他的近况。两天后的一个夜晚,一封信连夜送来了。刚睡下的玛丽迷迷糊糊的起来点了灯看信,可才看了一半,她的睡意就全没了。
她“蹬蹬蹬”的跑下楼,又“蹬蹬蹬”的跑回去找伊莎。
玛丽平时的镇定全然不见了,此时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担忧。
伊莎醒了过来,将灯拉开,看到玛丽这幅样子也瞬间清醒了,“怎么了,玛丽?”
她说不出话,只好将手中的信给了伊莎。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可即使是伊莎看了也觉得有点触目惊心,原来布莱兹先生在前不久又发病了,这一回十分严重,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下床,自然也就无法送去礼物。而就在听说了玛丽和伊莎要离开伦敦踏上旅途的时候,布莱兹先生却不理会自己的身体,硬是想要去亲自道别。
逞能的结果自然是病情加重了,里面虽然轻描淡写,可任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布莱兹先生等于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个来回。
玛丽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六神无主的握住了伊莎的双手,“怎么办,亲爱的,我该怎么办?”
伊莎的眼神几番变化,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握住了她的手。
“冷静下来,亲爱的玛丽。”伊莎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鼓励,“在这种时候,我希望你能更加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是你要继续你的旅程,还是要飞奔回去看看他,都是一样需要冷静。”
跟随着伊莎的眼神和举动,玛丽来了几下深呼吸。
帮她擦拭掉了眼角的泪痕,伊莎的心情万分复杂,可她又怎么能够阻止呢?
“现在,告诉我,你想要怎么做?”她问。
玛丽的目光有点犹豫,半响后却渐渐坚定了下来,她回答道,“姐姐,我不明白我的心,一点都不,我也并不想去弄明白。我想回去看他,或者照顾他,不然我无法安心!”她低低道,“我觉得也许那是一种同情和怜悯吧,就当是一种同情和怜悯好了,我不知道更多的了,我只是尊从了我这一刻的想法而已。”
伊莎看着她半响,点了点头,“好,那么凌晨天光微亮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发了,不能再早了,夜里危险。”
接着,她便有条不紊的过去给玛丽安排回程的马车,还有随行的仆人。
她们一夜未眠,玛丽是因为无法心安,伊莎是为了陪伴着她。
凌晨,第一缕阳光从远处渐渐的升起,照亮了这片大地,雾气弥漫在周围,有些迷蒙。玛丽坐上马车,略带疲惫的目光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更坚定的看向了前方。
前面,那条路看起来格外朦胧,就好像对她们未来的一种映射。
谁也看不见更远处有一些什么,雾霭朦胧,无法预料。
马车即将往前赶路,伊莎叮嘱了仆人们之后,就站在了窗口边,她看着玛丽,忽然低声问道,“你确定你不后悔吗?”这一刻如果真的义无反顾的朝那个人飞奔而去,又有谁能预料到他们的未来呢?
确定不后悔吗?玛丽无法确定。
“我不确定。”她摇了摇头,“但未来会怎么样,我真的不想去想了。就这样吧,顺其自然,我愿意相信上帝的旨意,愿意相信我心的方向。”
她忽然朝伊莎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双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伊莎点头,脑海里浮现了出行前一天,贝内特家五位姐妹夜晚里的促膝长谈。
她们每一个人对爱情都有着不一样的见解,相同的,却是这个年纪的姑娘们都或多或少的有着为了爱情,男士而产生的迷惘。
当时玛丽撑起了脑袋,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承认,又是否能够明白或者察觉爱情的滋生,其实它都是从双方见面的第一个瞬间开始的。之后的弯路,挣扎,萌芽,成长,其实都只不过是一种人们奇怪的想法和对爱情的适应罢了。终点早就注定了,只要用心去看就能看到,又何必做那么多的挣扎,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
她看过的书是最多的,虽然没有伊莎看的范围广,可说起道理来却一套一套的。
说到这里,玛丽忽然暗示性的看向了伊莎,“其实只要抛开其他的,仔细看一看自己的内心,就会有答案的,不是吗?”
简问道,“可是真的义无反顾就会好吗?”
玛丽摊手,“这可不一定,可是你只要想一想,如果错过了那会有多痛,那么那未知的结局也就不可怕啦。”
脑海里的画面断裂,将伊莎拉回到了现实。
只要想一想,如果错过了那会有多痛,那么未知的结局也就不可怕了?
伊莎深吸一口气,眼神朦胧了起来。
玛丽的确做到了义无反顾朝心里向往的方向奔去,不是吗?简也做到了,她在努力的学习那些曾经不擅长的事情,她想,就算那个人还是软弱的拿不准主意,容易被人说服,那么就让她来拿主意好了。
不是每一对情侣是天生就契合,也不是每一对性格契合的情侣,就真的能够长久。
最重要的,是为了爱情愿意改变自己的那份心意。
玛丽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便急切的走了。马车飞驰得很快,在空旷的田野之间奔跑,惊起一小片一小片的尘埃。伊莎远远的看过去,只见那雾色很快就将远去的马车遮掩住,再也看不清了。
回到房间里,加德纳太太和加德纳先生已经被马车的声音吵醒,走了出来。
伊莎跟他们解释了一番,之后就回到房间里给简写信,一周后,停留在山水间的伊莎接到了简的回信。她长长的写了满满一篇,将玛丽的情况,布莱兹先生好转的病情,还有她已经踏上了回麦里屯的路程的消息都一一写了出来,到了最后,她又写到:玛丽已经果断的选择了自己的路,我也已经不再犹豫彷徨。我决定不要被动的等待了,就算宾利先生还没有能够完成改变,可他能够毫不犹豫的那样对我说,就已经足够珍贵了,我要主动走向他,因为我害怕等待会让我错失珍贵无比的东西。
我们都这样啦,你还要等多久呢,伊莎?
我们其实都知道你的顾虑,你不是在担忧我们吗,你总是想得太多啦,想要给身边的人更圆满的生活,给自己附加了太多的责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幸福才是我们最想要看到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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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封信,伊莎发了很久的呆。
她知道,上天是公平的,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失去什么。
从前的她,有尊贵的身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母亲的爱,姐姐的呵护,可那最后,她幸福吗?温莎姐姐去世,宫里的姐妹们也都差不多全都嫁到他国去之后,母亲郁郁寡欢,每日里寂寞孤单之后,她为了让母亲欢快起来,只好装作一切如常,更努力的成为跟温莎姐姐一样优秀的存在。
那时候,她幸福吗,那个世界的一切,真的幸福吗?
可是在这里,他们都幸福圆满了,唯一的不同,只是她到了别的地方,而他们不知道。可是只要她爱的人真能够都好好的,快乐的笑着,那么又有什么好痛苦的呢?这是最完美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