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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记 (臧白)


  因而,除了能及时听到这个,余下其他稍大些的动静,有时也能听到一二。譬如,净虚与老皇帝谈经说佛的声音听不到,但上了床,那不时一阵的吟哦便可听到。偶时气喘得重了,也往人耳朵里钻。
  青菀躺在榻上翻身,想着原来净虚在床上竟这般放-荡。后来又想想,也不怪,她早就暗下里与男人私通,对这种风月之事了如指掌。大约怎么取悦男人,都是一清二楚。把老皇帝伺候得舒服了,老皇帝自然不愿意放她走,也就一道圣旨给请进宫里来了。
  这般听了一阵,也就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声音便在正房里止了息。青菀又想,这老皇帝果然老了,在净虚这样的人身上,也不过才做了这点时候,实在有些短了。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下孩子来,想想还真有些玄。
  心里能这么想,自然是有对比的。她不自觉便想到,许礴和她纠缠的时候,那都是要好大半天的。虽然没有真做了下去,但瞧许礴那样子,做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都是轻松事儿。况他自己也说了,男子身子板好,才能有力气做得长久,叫女人尽兴。
  想到许礴做那些事时在她耳边说的荤话,青菀脸蓦地发烫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这般淫-荡了。原来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懂这些个的,这会儿居然在心里细想这些,实在荒唐了。思及此,她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使劲拍了两下。
  想她原本好好一姑娘家,都叫六王爷那混账给教坏了。仔细想想,他教给她的东西可多了。说什么女人家动了情,下头是要湿的。又说什么他瞧得真切明白,她骨子里喜欢被他弄的。
  越是叫自己不要去想的,偏偏又把所有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而后呼吸也困难了,只得不住吹气,拿了手掌在脸颊旁边扇风去热。心里又想着好在是自己一个人睡一屋,否则这般形容叫人瞧见了,那还真是说讲不清。
  这般好容易静下心来,歪了身子侧面朝里,迷迷糊糊睡着过去。也便是在这迷迷糊糊中,又梦见那六王爷来。在花林小道间拉她的手,把她往怀里抱,扣着她的后脑去吻她的唇。唇间有花香,脸畔还飞过几只蝴蝶去。
  她被他吻得神思迷离,身子靠挂在他身上。直等他放开了她的唇,她才睁开水雾蒙蒙的眸子。而后两人鼻尖相抵,前额互碰,滚烫的气息在两人在发酵。她情动得不得了,忽而仰面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喑声说:“你带我回去吧,我这辈子都跟着你了。”
  这话刚说完,青菀便猛地从睡梦里清醒过来,惊坐起身。气息尚有些不稳,然感受到身边夜凉如水,无有一丝灼热的温度,才知道自己又做了一场春-梦。而梦的男主人公,还是那个六王爷。

  ☆、43|华阳宫04

  缓了半晌气息, 青菀才算平复下心情。而后她直接倒下身子,拉了被子盖到脖间, 睁着眼睛瞧着空洞乌黑的夜色。她越发觉得自己骨子里不正经,八成和她生母方姨娘是一样的人。那时她厌恶她的生母,巴不得她死, 死了就干净了,再不污秽这个世界。虽然,这个世界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想起方姨娘, 自然就会想起骆家,想起许多不大快意的过往。而后睡过去, 睡不多时便到了该起的时辰。昨晚皇上睡在这里,早朝是要上的,自然要打了水过去服侍他梳洗。那净虚又是不会伺候人衣食起居的,更衣也不能利索上手。
  两个小宫在后头站着,自然不敢贸然去伺候皇上。余下惜文姑姑和青菀, 搭净虚的手, 帮皇上把内三层外三层的衣裳穿好。朝服还是大太监连安一早送过来的,给他穿了去上早朝。
  给皇上更衣的时候, 青菀自是小心翼翼,不敢出半点差错。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这个男人可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在她整理老皇帝腰带的时候,那老皇帝忽低了头瞧她一眼, 问她:“你就是一直跟着卫才人的小僧人?”
  青菀听他问话, 自然规矩回话, 说:“是,皇上。”
  那老皇上又多瞧她两眼,道了句,“确有她的风骨。”
  不知这话从何问起从何说起说起,青菀不往心上放,照着规矩回他的话,“奴才跟娘娘不敢比。”
  那老皇帝笑了两声,便再没说别的话。三人好容易伺候他穿好了衣服,送了人到殿外,施礼恭送。瞧着他出了宫门,方才松下一口气来。旁人倒没什么,只青菀和净虚从来没服侍过这样的人,心里不是十分踏实。安安稳稳将人伺候好了,送走了,便是功劳。
  送走了老皇帝,这又要张罗起去永和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情,横竖闲不得。说宫里无趣,然规矩多,总有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来填时间。倘或要是没有这些规矩,大约更是无趣,弄不明白活个什么劲儿。便是此时,也都稀里糊涂活着罢了。大多人心里想着的,也就是能得皇上宠幸而已。可皇上只有一个,人老了精力又有限,自然是顾不得每一个的。雨露均沾那话,多半也还是瞎话。
  净虚在她们眼里瞧着是命好的,从外头一个讲道尼姑,一跃就做了才人,且初进宫就得皇上宠幸。如果她能牵住皇上的心,再晋位分也是很快的事情。这就不知招了多少人的暗妒,只不过面上瞧着都大度。这后宫里头,惯爱拈酸吃醋的,都死得快。
  净虚胜在能沉得下性子,叫人挑不出多少毛病来。除了那不时渗漏的孤傲之气,旁的时候还是不招人生厌的。她也懂藏性儿了,实在不容易。
  青菀跟了她一两个月,瞧着她一日日的变化,自己心里也踏实下来。本来觉得她是个嘴巴刻薄惯瞧不起人的,收不起自己的性子,肯定吃亏。自己跟着她,辛苦也就辛苦在这里,要时常提醒她收敛,不能拿着宫里的这些嫔妃不当回事。真狠起来的,都是吃人玩意儿。就那回在山上,她不就是为了逞一时口舌,才叫山匪绑了的么?然没想到的是,她却慢慢把性子给按下了。
  在宫里杂事多,总有这个娘娘那个娘娘叫,无事还要拉合到一处找乐子。面合心不合的大有人在,心不合面不合也有,然在一处,都不能扫了兴致。净虚这里,除了有人请,皇上也常过来,惹人红眼。因这样日子过得也快,悄悄摸摸入了深冬,到了年下。
  却说在天气冷起来的时候,净虚忽而开始犯咳疾,到了除夕时越发严重。这期间换了不少太医,亦吃了许多药,皆不大管用。先时皇上还过来,问候三两句。但三五次之后,瞧她说话也不利索,甚是影响心情,便没再来寒香殿。那撂下的话是,叫净虚好生修养,等养好了病他再来看她。
  皇上不再来寒香殿,净虚便就落了闲,旁的嫔妃也知道咳疾严重,遂也不大请她叫她。唯有淑妃娘娘,却还惦记着她,隔几日能来瞧瞧。但在一处也说不上多长时间的话,也是体谅她,让她休息。她休息的时候还是会看经书抄佛经,旁的也找不着乐子了。
  青菀暗下里算日子,觉得净虚这咳疾犯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且总不见好。她听着也生烦,便私下里拉了她问:“这是什么毛病?可是有人在你碗里下药了,叫你得上这症候?都说宫里手段多,是不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儿?”
  净虚一面拿着帕子捂唇,一面冲她摆手。稳下气息来,才说:“这咳疾是老毛病了,怕是胎里带来的病根子。到了冬日里就要犯,年年如此。去年想是刚到京城,没有犯病。今年又不成了,非得过了这寒冬还好。”
  听她这么说,青菀便把心揣回了肚子里。既是老毛病,又年年如此,那也就不必太过着急。平日里自还是找太医瞧着,吃些药压制压制。捱过这个寒冬去,也就松快了。然因为这事,耽搁了皇上来寒香殿,便算不上一件好事。
  晚上,青菀在熏笼边熏被褥,跟净虚唠闲话,也是为她闲操心,说:“过了这冬,不知皇上还想不想得起你来。之前皇上一直宠幸你,怎么,肚子到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净虚去熏笼边帮她一起理被角,“这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还看菩萨的意思。菩萨若是不成全,咱有什么法子。”
  青菀看看她,心里还是觉得怀不上孩子这事儿不能拖延。早早儿怀上生一个,早早把心揣肚子里。净虚这样的妃子,与皇上差的岁数实在是大了。用淑妃娘娘的话说,靠皇上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自己的肚子。
  她想了一阵,又对净虚说:“要么找太医仔细瞧瞧这方面的症候?给调理调理?”
  这是眼下最靠谱的法子,这事儿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净虚心里虽有疑虑,但还是应了下来。毕竟她也不想在宫里过上三五年的光景,就要陪那皇帝去死。她的下半生,都得靠在孩子身上。
  得了净虚的准,青菀就去给她请了太医。这回便不管那咳疾的症候了,只让仔细瞧瞧身子怎的不得孕。诊脉能诊出什么来,不过说她身体阴虚,要补。因就开了药方子,每日间又加了碗大补的药来吃。
  而宫里过了除夕又有许多典礼宴席,净虚在调养身子之际,尽数没有参加。人人都知道她患了咳疾,究竟不知是什么病。一屋里坐着,光听一人咳来咳去就晦气,是以并不叫她参加。皇上嫔妃众多,缺了一两个也不觉有什么,自不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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