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脸色很不好看。爹却击节称‘好’。说,没想到四叔娶了媳妇,人也懂事了。还把四弟妹夸奖了一番。”
“娘就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这时候才说出来?让她老人家白白担心了这些日子!”
“爹望着四叔。四叔望着四弟妹。四弟妹就笑道,因为没有和娘商量,所以谢大人那边还没有说准。还说,她在娘家的时候就听说过娘的贤名。说爹在外面做官,她老人家侍候老人,教养子女,管理家族事务,是余杭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她出嫁的时候。她母亲就曾嘱咐,有什么事,都要和婆婆商量。所以事先才没有做声。准备见了娘后找时候跟娘说说的,谁知道娘问起四叔以后准备怎么办,四叔顺口就说了出来……又拉了四叔给爹跪下,请爹不要责怪。”
十一娘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
大老爷再不喜欢罗振声,他也是他的儿子。现在儿子知道发奋了,只怕比他自己起复还要高兴。
“爹一听,立刻高兴地把四叔携了起来。说,四叔有这心就够了。男子立世之本还在读书。谢大人那里就暂时辞了,好好在家里读书。至于钱上的事,让他不要担心。除了公中的二十两银子加上娘贴补的三十两银子,爹再从自己的例钱中每年拿二百两出来。”
十一娘倒吸一口凉气。
她以为自己算得上是个会打算的人,没想到,还有更会打算的能人潜伏在前面……
“爹还问你大哥。你不会有意见吧?”
“你也知道你大哥,总是希望家里的兄弟姊妹人人都好。不仅说‘没意见’,还说,他也每年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四叔。让四叔好好读书,争取考个举人、进士,和爹爹、叔叔们一样,兄弟同朝为官,光宗耀祖。”
“谁知道,你大哥的话音刚落。娘就……就发了病。”
十一娘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太太平时对家里的姨娘、庶子女们都和颜悦色的,可心里一直不侍见。如今她生病在床,心情本来就不好。又先有余杭众人的到来,后有大老爷对周氏的坚持,加上罗振兴最后的表态,大太太心里的弦终于断了……
……
冬天黑的早,罗家的晚饭安排在申正。酉初,大家纷纷告辞,打道回府。
六姨娘拉了五姨娘来送十一娘。
大奶奶只顾着和四娘说话,有心避了避。
五姨娘望着周围对她们或是视而不见,或是露出善意微笑的面孔,又想到以前的日子……她不禁泪盈于睫。
这样,也算是熬出了头吧?
十一娘望着在她沉默不语却目含激动的五姨娘,眼角微湿,低声道:“我很好。您别担心。虽然在燕京,您还当是在余杭一样就行了!”
五姨娘以为女儿担心她不习惯,忙道:“大老爷、大太太、大奶奶都对我很好,你不用惦记。”
这样的回答,十一娘纵有千言万语也没办法开口。
两人相对,默默无语。
性格决定命运。五姨娘一向软弱,虽然漂亮,却没有谁把她当敌人……或是不屑,或是没必要。这也是一种福气吧!
十一娘释然地笑了笑,曲膝给五姨娘行礼:“那我就先回去了。”
“替我多谢太夫人。”
太夫人特意带了燕窝给五姨娘。
十一娘笑着点头:“我会的。”
五姨娘送她上马车。
待车要开动了,又追上来:“等一等。”
十一娘撩了帘子:“姨娘还有什么吩咐!”
五姨娘咬着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遣了跟车的婆子和赶车的车夫,探出头去。
五姨娘这才低声道:“你别那么早孕……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十一娘的眼泪就忍不住涌出来。
只有生了儿子的媳妇,才能在婆家站稳脚步。可以她的年纪,生产却是道鬼门关。荣华富贵纵然好。可做为母亲,更关心的却是女儿的性命。
她笑着点头,眼泪却如珍珠般地落下来。
如释重负般,五姨娘的表情松懈下来,她笑着朝十一娘挥手:“快回去吧!要听太夫人的话,要听侯爷的话。”
十一娘点头,放下了帘子。
马车很快“得得得”地驶出了弓弦胡同。
……
贞姐儿把从罗家众人那里得到的见面礼拿给太夫人看。
“……这是新进门的四舅母给的,这个是五姨娘给的,这个是三奶奶给的!”
太夫人端详着五姨娘给的翡翠玉牌,笑着打趣贞姐儿:“我们姐儿的镜台里又有了几样好东西。”
贞姐儿抿着嘴笑。
太夫人把两块绫帕展开。
一副绣着小猫滚绣球,一副绣着麻姑拜寿。
杜妈妈忙将眼镜递了过去。
太夫人打量了半晌,抬头对十一娘笑道:“这位新进门的舅母倒有一副巧手。”
十一娘想到她和大太太斗法,不禁笑道:“人也很能干!”
太夫人让贞姐儿收了帕子:“能干的人通常很灵巧。想当初,你们杜妈妈还是做小姑娘的时候,就很会剪窗花,我就是看着她手巧,这才把她留在屋里的……”说着以前的事来。
杜妈妈听了在一旁直笑:“我们四夫人的手也巧,让我告诉剪窗花,我这才起了个头,她就知道怎么往下接了!说起来,您身边的人没一个手不巧的。”
“你这是在夸我的媳妇还是在夸你自己呢?”太夫人呵呵笑道,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屋里的气氛很欢快。
太夫人就问十一娘:“你让内府务做的那是什么?我瞧着棋盘不像棋盘,凳子不像凳子……”
第一百八十章
她只找内务府做过魔方,怎么和棋盘、凳子扯上了关系?
十一娘将图纸给白总管的时候还曾经叮嘱过,让内务府能做钟表的师傅看看……难道做走了样。
她满心困惑地回了屋,就看见徐令宜背手打量着屋子正中的一个物件──四四方方,齐腰高,上面是红色,左边是绿色,右边是黄色,正面是蓝色,每面都用锃亮的黄铜镶着九枚折枝花掐丝珐琅琉璃片,灯光下璀璨夺目,华美异常。
十一娘暴汗。
这哪里是拿在手上玩的魔方,简直是抽象派的雕塑。
她脚步一滞,就呆在了门口。
而听到动静的徐令宜见妻子回来,朝着她招手:“你让内务府做的什么东西?说是每个小格子都能任意拧动,”说着,他顺手按下魔方的一角,“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机关。”
魔方要拿在手里拧,这样放在地上,肯定是拧不动的。
十一娘一时语塞,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
“或者是做了个新式的百宝箱……”徐令宜喃喃地道,抬头却看见十一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由挑了挑眉,“怎么?弓弦胡同那边出事了?”
十一娘松一口气。
她真怕徐令宜继续追问下去,忙点头。遣了屋里服侍的,把罗大老爷的打算告诉了徐令宜:“……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跟父亲说。只好让他老人家来问您。”
徐令宜听了果然被转移了视线,他进了内室,坐到临窗的大炕上:“振兴来的时候我会跟他好好说说的。”
十一娘点头,想到昨天误会徐令宜,亲自沏了杯热茶,笑道:“多亏侯爷帮妾身准备了那些银锞子,要不然,今天可真出丑了。”
实际上那银锞子和银票根本没有用到──她原想私下给些银票五姨娘的,结果五姨娘一直在大太太跟前服侍,她没有机会。至于银锞子,四娘和五娘都没有其他的表示,她也不好抹了两人的颜面特立独行。
徐令宜“哦”了一声,表情淡淡地接过茶盅啜了一口,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十一娘拿不准他是否对这件事还是有芥蒂,但想着奉承的话人人都爱听,看在早上是自己做的不对的份上,姿态放低些也无所谓。就关切地问起徐令宜来:“侯爷今天一天都在看书吗?怎么没有去娘那里坐坐?”
“中午在娘那里吃的饭。”徐令宜又啜了一口茶,“然后和谕哥一起去了秦姨娘那里。正好遇到文姨娘和乔姨娘到秦姨娘到那边串门。听乔姨娘谈了曲《幽思》。”
对着徐令宜弹《幽思》?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看样子他挺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的,再看徐令宜表情冷淡,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觉得是自己多虑了,遂放下心来。
“乔姨娘琴艺高超,早有所闻。”她笑容灿烂,“侯爷好耳福。”忙让人上了些窝丝糖、东瓜条、蜜樱桃之类的小点心,然后起身道:“妾身风尘仆仆的,换件衣裳来陪侯爷说话。”
徐令宜见她笑得风轻云淡,目光微微一沉。
十一娘已笑着喊了留在家里的绿云和红绣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进了净房又偷偷吩咐双玉:“跟琥珀说,把内务府送来的那个东西放到库里去。”
双玉应声而去,不一会又折了回来:“夫人,五、六个粗使的妈妈都搬不动。您看,要不要叫了小厮进来?”
十一娘此刻只希望这东西快点消失:“跟白总管说,让他把东西放到我的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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