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恨,可我什么也做不了,说起来,我和他们一样啊,我也是皇家的子嗣,可是我却只能当做被欺负的玩具!”红袖说着伸手擦抹眼角:“不过他们也只能欺负我罢了!旧帝宠爱一位贵人,那贵人生的极美,很快她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旧帝叫她琼华。那贵人一朝做了懿贵妃,将咄咄逼人的皇后力压掌下,见后不拜,可谓是分庭抗礼。旧帝极其宠爱于她。不以为忤,皇后嫔妃这些气没出撒,就会往我们这些卑贱的人身上发泄。后来有一年,景王带着王妃参加年关的家宴,我当时已经在御膳房做事了。王妃认不出我,我却认的出她,她亲自动手做了点心,想孝敬给皇上以及后妃,可是我却偏偏做了手脚。旧帝吃后,果然中毒,索性他只吃了一点并不危及性命,但旧帝大怒,认为景王与王妃竟然敢公然加害于他,当天就下了诏令,将他们斩首,家奴更是流放行徒蛮荒。”
“啊?”落云只得感叹发出一声惊讶,于她而言,帝王无情是知道的,皇家内斗血流成河也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皇帝可以不彻查清楚就如此鲁莽的动手,更不能想到的是,红袖竟自己动手害死了她的亲爹与嫡母。
“很惊讶我会对他们下手对吗?你是不是想说那是我爹?是我嫡母?可他们又把我当成一家人吗?没有!她们那样的残害我和我娘,就是死有余辜!”
“可是你母亲知道吗?”
“她没机会知道,在三皇子封为景王离宫后,我娘知道那太监没加害我的理由,便投井自尽了。”说着红袖咬了下唇继而说到:“其实我也不想做恶人啊,可是他们如果对我们母女有一点情,一点人性我和我娘也不至于到这步田地!事情查了下来,最后我那太监爹却为了保住我,自己寻了个手脚不干净的替我被了罪。御膳房出了事,上上下下都要换过,我被打发到了成衣局,就是现在的司造局,在那里我以为我可以做一个平凡的丫头,可是我却面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一次又一次的栽赃,我被嬷嬷罚,被嬷嬷打,我从心里记住了那些丑恶的嘴脸,我不再相信身边那些会对我笑的人,只除了两个人,一个何春一个林娟,何春是我一样的苦命的丫头,我们年纪也相仿,林娟却比我们大许多,是当时我们几个里最年长的。我很信赖她们,我相信我就算什么都没了,还有她们,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林娟却害了我!”
“她做了什么?”落云看着红袖那一脸痛苦的表情,直觉告诉她这个“害”很严重。
“战事突起,宫闱大乱,纵然旧帝在相抗,但宫内早已人心惶惶。那个时候旧帝暴怒,时常砍杀我们这人宫人,就算懿贵妃有的时候回为我们求情,但还是经常会有人死。当时旧帝身边有位十分得宠的老太监,每当遇到他看着顺眼的,即便皇上下令砍杀,他都会抓了别人去替代,反正旧帝震怒之后也不会记得自己要砍杀了谁。结果有次,林娟负责绣制的吉服上少坠了个东珠,内务处的发现就请尚宫责罚,而去帝王跟前取回衣服补珠,可那天正好丢了一座城池,帝王心中恼恨,听说是少了个东珠,就说这丫头咒他,要林娟死。林娟被抓走的时候,恰巧是那老太监带的人,她为了活命就求老太监放她一马。老太监知道我们三个素来要好,就说她若能劝的我和他做对食,就放了她。她为了活命就来求我。我横竖出不去,迟早也会有个对食,有能救她,我便答应了,可是那老太监却是个变态,她要作践我,要拿那些东西整我,我受不过跑来出来,就向她哭诉,我甚至说实在不行我就去和懿贵妃求情,她也许可以抹了我们这对对食。可没想到林娟害怕我黄了事,她会有危险,她竟然下药给我,更把我交给了那老家伙,那夜我被折腾到奄奄一息,我也终于明白,人心是如何的险恶。我质问林娟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她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红袖说完就忽然止不住的大哭起来,那呜咽的声音,在夜晚是如此的清晰,她想压都压不下去,毕竟那是她心中的痛。
隔门一推,一脸悲色的锦衣站在了门前,红袖急忙的想去压自己,可锦衣却已经拍了她的手说到:“哭吧!我伤心的时候也会哭!哭过以后就忘了那些软弱,我们的心再无一丝情!”锦衣说着看了一眼落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我也有,但是我已不需要再讲,红袖是不是无情,你自己有所评判,我有无情,你心里也有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红袖尚有一个何春给她最后一丝念想,我,便只有你。如果你无法容忍,我希望你静静的等,等你可以出去的那一天。我不求你帮我,但也不希望你是在我背后捅刀的那一个!”
落云蹭的下了床:“锦衣,我不会!我周落云绝不会做那种事!”
锦衣淡淡的一笑:“那最好!”
……
天一亮,红袖就出去奔忙,锦衣便窝在殿内养胎。落云经过昨夜的陈述洗礼,多少明白每个人都迫不得已,更明白于宫廷她所追求的纯真美好是荡然无存的。
有些事越是隔着窗户纸越是挠心,如今什么话都说破,落云反倒不再说那些劝慰的话,只单纯的看顾着锦衣的身子,只怕她有什么闪事。
这般过了三天后的正午,锦衣才用了膳,忽然太后跟前的莲儿来传她过去。锦衣不动声色的整衣而出。她却明白那尊观音里的秘密,终于被查到。
第四卷 第十三章 香消花落无人怜(一)
锦衣带着落云进了正殿,就看到顺帝一脸青色的坐在太后身旁,即便看她进来的时候眉眼一热,却也急速的别了脸。
“锦衣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她有意的扶着肚子小心行礼,心中却思量为何顺帝如此别过脸去,在她的盘算里,即便知道这些,顺帝也该是相信她的才对。
“起来吧,你是有身子的人,坐那边吧!”太后不冷不热的发了话,莲儿给搬了张绣凳。落云下意识的就站在锦衣的身后,想着她若累倒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太后扫了眼顺帝冲柳儿扬了下巴,柳儿去了隔间,转眼就捧了个托盘来,却是那尊送子观音。
锦衣心思闪动,当下便脱口而出:“咦。”
不大不小的声音,惹的别脸的顺帝正了脸,却只是急速的扫了下锦衣,看不出喜怒的开始盯着眼前的茶杯了。
“贤妃为何如此在意,这东西你认得?”太后轻声问着,还挂着淡淡的笑,好似随意。锦衣忙是点了头:“是啊,太后,这东西臣妾认得,这不是我那尊被芳修容看上拿走的送子观音吗?”
“你那尊?”太后一脸的好奇,可口里的问话却似加重了音。
锦衣一脸不知防范的点头:“应该算我的吧!当初我和洛贵妃一宫的时候,听闻她有了身孕十分高兴,可她却不敢说出来,好似满是担心,我问她,她不说因由,我思量着也许她是太久无出一时反倒没了信心,恰好想起不久前我在韩公公那里瞧见的一尊送子观音,就想送给她讨个喜。只是送子观音才到手,却不想……哎,洛贵妃出了事后,这观音我也没法送,但实在是自己也想为皇上生个一男半女的,也就干脆自己供奉叩拜了,只是没成想,皇上晋封了三位宫妃后,我因为大意而漏送了芳修容的贺礼,她便前来质问我是不是看她不起,更是向我讨要礼物,我当时手里哪有什么好东西啊,就说她看土什么就拿什么去。巧好珍昭媛还到了我那儿的,就看着芳修容要了这送子观音。我心中懊恼,不该把话说大,更怪芳修容好不知趣竟要此物,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我怎么能收,只能认了。后来芳修容出事后,我还遣落云去寻过,可是整理宫内东西的公公却说没见到这尊观音,我便只好作罢,后来落云听芳修容跟前的丫头说,这尊观音却被芳修容转送了珍昭媛,我还叫落云帮我去还愿呢!却不知今日竟在此处看见,怎么太后,这东西如今被您收了起来吗?”
锦衣问的是一脸随性,脸上甚至隐隐还见喜色。
太后听她如此问,浅笑了下说到:“是啊,前几天得到的,忽然想起贤妃也是个喜欢谈经论道的,倒说给你开开眼。”
锦衣立刻扶了落云起身口中称谢,却是眼扫那送子观音一副极其贪恋的模样。
太后瞧在眼里,当下便笑言:“瞧你看的一副直勾勾的模样,哪里有个妃子的仪态?”
锦衣立刻有些收敛的低头,却又很快抬头说到:“太后,锦衣有个不情之请……”
太后的眼睑微微一垂,继而笑问:“不知贤妃要求什么?”
“太后,实不相瞒,这尊送子观音被芳修容要走后不久,锦衣便得知有身孕,虽后来遣落云帮忙还愿,但却心中感激菩萨令锦衣有了音讯,以前是在珍昭媛处,我也希望她有好消息而未开口,如今既然在太后这里,锦衣倒是想请太后把这尊观音赐于我,我好日日供奉,也算答谢观音赐福了。”
锦衣的话音一落,太后的眼便死盯着她,而此时顺帝却十分兴奋似的站了起来,想要与锦衣说什么,偏这个时候太后先开了口:“哎呀,贤妃有此心,我是该应的,得,你喜欢,那就送你吧!”太后说着一摆手,柳儿便上前抱了佛像往锦衣跟前来,落云见了忙是迎过去接了抱在怀里,甚至还拿给锦衣看。锦衣一脸的喜色,当下便对着观音像小拜了一下,随后却是伸手想要自己抱一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