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孙氏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再叹了口气说道：“裴姐姐、李妹妹，我一向不把你当外人，有些话我便也对你们说了，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话！其实，我并不想服药，便是吐得快要死了，我也不想吃药。”
裴馨儿不由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讳疾忌医到了这种程度。当下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劝慰道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也知道是药三分毒，但若是不把你的孕吐制住，你吃不下东西，腹中的胎儿可怎么办？你忍心让她挨饿受冻么？”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俏皮，倒是让在座的三个人都笑了一通。孙氏擦了擦眼角，叹息着说道：“孩子就在我的肚子里，哪儿来什么挨饿受冻的？其实我不吃药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
“而是什么？”裴馨儿追问道。
孙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却又马上脸色苍白地移开了眼神，胆战心惊地说道：“裴姐姐，你是过来人，应当知道我们女人怀孕不易，却还只能要忍耐许多的不适。即便这些都做到了，却依然动辄就会滑胎、早产、难产等等，不小心不行啊！”
她这话说得，其实已经再直白不过了，就差没有直说怕人在药物中下毒，然后坑害了腹中的胎儿。
裴馨儿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话，倒是将自个儿给难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推卸
该怎么回答呢？安慰她绝无此事？这话说着自个儿都亏心。可难道要承认确有此事吗？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笑了笑，说道：“孙妹妹过虑了。有了身子的人总要心胸开阔些才好，没得总是惦记些乱七八糟的自个儿先伤了身子。回头我让人将药材送来，孙妹妹自个儿斟酌着用吧，若是觉着不打紧了，便是不用也是无碍的，毕竟是药三分毒嘛，这些东西能不用还是最好不用。”
孙氏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似乎要确认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裴馨儿倒也坦然跟她对视着，眼中流露着关怀。
孙氏垂下了眼帘，掩去眼中那一抹失望，淡淡地说道：“裴姐姐有心了，妹妹感激不尽！”
不愧是能够跟冯氏打个平手的女人，不可能轻易平白担了干系。她原指望着裴馨儿能够出手，帮她顶住来自于冯氏的压力，为她减轻一些孕期的负担。但现在看来，裴馨儿倒也并不是傻的，不可能白白被她套了进去，没有任何利益的话，谁又会平白为了别人掏心掏肺？
不过她倒也多少松了口气。
裴馨儿虽然没应下她的请求，却也并未坐视，方才那番话的意思，便是告诉她至少会派人盯着药材，不会让人掺进任何不该加的东西。只是这煎药的事情却需要她自个儿来做，在煎药的过程中若有任何意外，那就不是她裴馨儿的责任了。
这种做法有些狡猾，但孙氏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先这样认了。至少裴馨儿还能够承担一半责任，这已经很不错了。她现在算是完全得罪死了冯氏，若不能靠上裴馨儿这棵大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一尸两命也是有的。
裴馨儿见她识趣，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又安慰了几句，说道：“孙妹妹这是第一次怀孕。兴许不知道，身为孕妇，倒也不能一味只坐在屋子里，日头好的时候多出去走走转转也是极好的，不但有利于腹中的胎儿，而且还能帮助生产，让生产的时候不用太辛苦。等你的身子好了，腹中的胎儿自然也就好了，这孕吐也就能止住了。”
孙氏仔细地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看她。说道：“多谢裴姐姐的指教。我这是头一胎，心里正没底着，只盼裴姐姐能多传授点儿经验。您是有福的人，儿女双全。我也想沾点儿您的光呢！”
裴馨儿便笑着说道：“什么有福的人？不过是运气好些，爷怜惜我罢了。好了，你既然没事了，就先歇着，我先走了，回头再派人送药过来。”
孙氏急忙道：“都是我不好，裴姐姐这么忙还到这儿来，倒是耽搁了您的时间……姐姐自去忙就是了，我这儿自个儿会小心的。您不用担心。”
裴馨儿笑着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站起身来，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李氏，笑问道：“李妹妹这是随我一块儿出去呢，还是再多陪孙妹妹坐一会儿呢？”
李氏淡淡一笑。道：“我还是再坐一会儿吧。我也许久没跟孙姐姐聊过天了呢！”
裴馨儿笑了笑，倒也并不勉强，站起身来便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便看见莲儿站在门外，手中拿了大夫开出的药方。裴馨儿便道：“先把方子给孙姨奶奶看过，然后再去库房里拿药，拿了药以后先给我看过再说。”
莲儿应了一声，躬身走进了屋里，裴馨儿自己则跟莺儿一起往外走去。
出了院子，莺儿这才疑惑地问道：“姨奶奶，不是我多嘴，孙姨奶奶这事儿，我总瞧着似乎有些什么不对。”
裴馨儿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不对自然是不对的，不过才五个月大的身子，肚子怎会大成那样？若只是双生子也就罢了，否则的话……”
莺儿不由一愣，看了看她，但却聪明地没有问下去。
两人回到自个儿的院子后没多久，莲儿也跟着回来了，手里拿着托盘，亲手捧着一盘子的药材走了进来。
“姨奶奶，这些就是方子上的药材，请您过目。”她将托盘放到裴馨儿面前，恭声说道。
裴馨儿却先不忙看，瞥了她一眼道：“先说说吧，大夫究竟怎么说的？”
她让莲儿带大夫下去开药，可不仅仅只是开药这么简单的。
莲儿忙躬身答道：“姨奶奶英明，大夫说了，若单是孕吐的事情倒是极简单的，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孙姨奶奶的肚子着实大得有些蹊跷，怕是胎儿过大了。”
“哦？胎儿过大？”裴馨儿喝了一口茶，脸上突然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喃喃地仿佛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双生子么？”
莲儿偷偷觑了她一眼，随即垂首躬身道：“大夫说，从脉象上看并没有双生子。”
裴馨儿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愈发浓厚了，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药材上面，拿起其中的一根来仔细看了看。单从外表上看，这些药材的成色倒是不错的，只是她本身并不大懂得医理，便是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便只详细问了问莲儿拿药时的情形。
那莲儿也是个省事的，自知自个儿在裴馨儿屋里的资历浅，每次裴馨儿交给她办的事儿便无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做，一直以来也都没出过什么纰漏。眼见着裴馨儿对她的能力越来越信任，可见就快要熬出头了，她自然愈发陪了万分的注意，不想在这等紧要关头弄出什么差错来，以至于功亏一篑。
裴馨儿问过之后，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莲儿的能力她很清楚，这件事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对得起孙氏了，便挥了挥手让她给孙氏送去了。
那些可都是质地上乘、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却被裴馨儿这般眼也不眨就送出去了，娟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揪心得紧。
“姨奶奶，”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出来，“这么些好东西，您怎么说给就给了啊？我瞧着那大夫八成也是个不顶用的，哪有药方需要用到这么多好东西的？便是您怀着淳哥儿的时候也没用过，这是不是有心人存心设计的啊？！”
裴馨儿不由“噗嗤”一笑，看着她说道：“你浑说什么呢！这些东西又不是我的，乃是公中的，便是给了又如何？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来痛心吧？不过是些死物，我若是在上面挑挑拣拣、不愿放手，平白给了人心胸狭隘的借口，将来说不得就要用这借口来挟制我，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再说了，那毕竟是爷的孩子，多用些好的又有什么不对？你们姨奶奶我那会儿是因为身体底子好，又是第二胎了，所以才会举重若轻，但孙姨奶奶这是第一胎，自然是要万分仔细宝贝着的。”
娟儿这才没了话说，只是心中有事，面上的神色便不若往日那番的明快。
裴馨儿也不说破，任由她一个人在旁气闷去。裴馨儿在莺儿的服侍下用过午膳，按照习惯又去歇了个晌觉，起身之后便见老夫人身边的绿荷走了进来，躬身说道：“见过裴姨奶奶。”
裴馨儿笑看着她道：“绿荷姑娘到我这儿来，不知有什么事么？是不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绿荷笑道：“不敢欺瞒姨奶奶，正是老夫人叫奴婢来，请姨奶奶去一趟。”
裴馨儿心中一动，莫不是上午给了老夫人的单子她都看完了？可也没这么快的吧？
她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身来，笑道：“原来如此，还请绿荷姑娘稍等一等，等我换件衣服了就去。”
绿荷忙道：“姨奶奶请便，奴婢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裴馨儿转身入屋更衣，给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会意，急忙拿出一个荷包来，塞进绿荷的手中，笑道：“绿荷姐姐平日难得来一趟，今儿个一来可不是蓬荜生辉了么？姐姐以后可要多多挂念着我们，多些过来走动走动才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