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儿子少有的亲近搞得受宠若惊,又惊又喜的问:“怎么了这是,忽然发现父皇的好了?”
元景看一眼在一边微笑的母后,微微低下头,叫了皇帝一声:“呼呼。”
皇帝被他一叫,一颗心就软了,他三十三岁才得了元景,在这个时代看来,也算是老来子了,怎么会不喜欢?
在他脸颊上亲亲,皇帝温声问道:“怎么啦?”
元景没吭声,只是将脑袋埋到他怀里去了。
皇帝被激发出了慈父心,抱着儿子稀罕的不得了,偶尔扫向青漓的目光中,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你看,儿子其实也很喜欢朕的嘛。
青漓看他得意洋洋,只慢悠悠的将口中的菜咽下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戳破其中关窍,叫他先高兴几天再说。
元景是八月出生的,虽说不热,却也算不得冷。
至于青漓现在怀的这个孩子,数着日子,应该是在十二月出生,正正好是冬月。
青漓不怕冷,只怕热,如此一来,倒是松了口气,优哉游哉的待在宫里,只安心陪着元景,外加养胎。
元景出生之后,还不曾见过跟他一般的小孩子,即使青漓同他说,他要有小弟弟了,他也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等过了八月,青漓肚子大起来,孩子会动之后,她特意拉着他小手在上面摸了摸。
元景初时好奇,随即就有点感兴趣,但等再过几日,就对此失了兴致,转去玩儿别的了。
他过了周岁,已经开始走路,虽然不能走的很久,但倘若有东西扶着,时不时的歇一歇,就能慢悠悠的走出很远。
太医嘱咐青漓多走走,疏松一下筋骨,闲来无事时,她也会带着元景四下里走走。
正是八月里,宫中的花卉还不曾败,景致也好得很。
青漓扶着肚子,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元景则扶着长长的花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这花坛很长,自宣室殿一直绵连到清凉殿,以元景的速度来看,简直是长得无边无际。
他毕竟还小,走了一阵子,就觉得累了,可是性情要强,也不许别人抱他,只是自己在花坛的边上坐坐,就再度前行。
前几日才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滑,元景走了一会儿,只注意去看树上开的花,却忽视了脚下,猛地摔在了地上。
青漓听得那一声响,难免会觉得心疼,却也没叫人过去扶他,只是温声鼓励他:“元景是男孩子,要坚强一点,自己站起来。”
那一下摔得有些重,元景疼的眼圈儿都红了,却忍了下去,听了母后的话,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动作慢腾腾的起来了。
青漓蹲下身,轻声问他:“还能走吗?”
元景动了动腿,觉得没什么大碍,就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青漓笑着摸摸他的头,步子放慢,带着他回了寝殿。
莺歌取了药过来,青漓将他的裤子解开,就看见膝盖上泛着青,轻轻吹了一下,才向他说:“母后给你上药,别怕。”
元景乖乖的应了一声,青漓便低下头,动作轻柔的为他涂了一层药膏。
他很听话的没动,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母后,等她涂完,才指着自己身边的床榻:“坐。”
青漓有孕五月,肚子很明显见着凸起了,元景虽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却也看得出母亲辛苦,待她体贴的很。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青漓起了一点儿好奇心,低声问元景:“你觉得,母后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民间都说,小孩子的眼睛亮,能看得到大人见不到的事情,青漓虽说不信,却也想试着问问。
元景低头,看了看母后的肚子,想了想,说:“弟弟。”
还是儿子吗?
这念头在青漓心中一转,随即就释然了。
元景还小,连弟弟妹妹是什么,只怕都不知道呢。
说到底,还是周围人成天跟他说母后怀着小弟弟,他才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怀的是男孩子。
如此一来,怎么能做的了准呢。
等到了十二月,她临近产期,董氏入宫来伴时,青漓还将这话同母亲说了。
“那可说不准,”董氏倒是笑了:“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老话,总归是有它的道理在,妙妙可别不信。”
“管他呢,”青漓轻轻笑了:“反正也快生了,到时便见真章。”
现下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七了,太医来诊脉时,也说就是这两天的事。
外头天寒地冻,又有冰雪,青漓自然不敢出门,只是歉意的对董氏道:“阿娘作为公府夫人,年关本就事繁,为着我,只怕要耽误不少。”
“说的什么话,”董氏端了燕窝与她,轻声道:“有你大嫂在呢,哪里还用得上我,再者,你生孩子,阿娘不守着,总觉得不安心。”
“他倒是会挑时候,”青漓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禁不住笑了:“年关的吃食最多,就挑这个时候出生,当真是个贪嘴的娃娃。”
“由着他贪嘴去,”董氏莞尔道:“拖得越晚,生日就越小,看他将来如何后悔。”
“倒也不一定,”青漓摇摇头,道:“倘若像是元景一样,硬生生拖上好些日子,挨到正月初一去,岂不是最大的生日?”
董氏也跟着点头:“也是。”
青漓想的倒是好,可腹中的孩子兴许福气差些,没能挨到最大的生日,反倒挨到了最小的生日。
同往常年一样,皇帝在二十九日晚请了五公主六公主夫妇,以及七王一家入宫,行了家宴,算是全了年礼。
董氏虽不是皇族中人,却是皇后之母,国公夫人,此番来照料皇后身孕,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今年七月的时候,五公主生了一个男孩子,将驸马和张太妃高兴坏了,毕竟是所剩无几的亲族,皇帝还特意赐了名,以示亲厚。
六公主与五公主几乎同时出嫁,身孕却晚些,此时正是五个月的身子,很明显的凸起,驸马极体贴,照料的无微不至。
恪太妃盯着坐在皇后身边的晋王看一会儿,扫了一眼五公主,又在六公主和皇后的肚子上看看,只觉像是吃了一斤苦胆,嘴里心里全都是苦涩难言。
赵华缨生了一个女儿,她自然是失望至极,可好歹还有季斐斐的希望在。
叫她心头痛楚的是,得知家中巨变而早产的季斐斐,居然也生了一个女儿。
更加叫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之后没多久,自己唯一的孙子,就咽气了!
这下子倒是好,儿子膝下添了两个丫头片子,却少了最重要的儿子!
恪太妃一听这消息,一口气没上来,仰面就摔倒了,一连躺了几个月,才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元气,对着两个生了女儿的侧妃,更加的没什么好脸了。
若说此前,看在赵华缨出身赵家的份上,恪太妃还有几分优待的话,这一回,就是直接从天堂跌到地狱去了。
——要不是那小贱人挑唆,她哪里会放弃自己唯一的亲孙子!
第107章 新生
七王府上的事情, 青漓也是知道的,此刻看恪太妃面上神情, 也能猜出一二。
——活该, 怪得了谁呢。
她不去看恪太妃,只是转向另外二位太妃, 挨着说了几句话, 又叮嘱了两位公主几句。
青漓毕竟生过一回,有些话总可以同她们说说。
今年的年宴并无什么惊心动魄,只是平平淡淡罢了。
恪太妃心中不快, 却也不会说出来扫皇帝的兴, 七王心里头别扭,也不敢表露出分毫, 脸上更是始终带着谦顺的笑。
这一遭的宴席结束,临走的时候,赵华缨才不易察觉的朝皇后看了一眼。
她肚子很明显的隆起, 面容却依旧艳若桃李, 身侧的皇帝一手抱着他们的长子, 另一边揽着她, 二人一起进了内殿。
真不公平。
别人活得这样美满, 她却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总是避不开那些阴霾。
赵华缨无声的捏紧了手指, 跟在七王身后,一道走了出去。
青漓自然不会知道赵华缨如何想,也没兴趣知道, 她只是在床上抱着肚子,愁这一个什么时候降生罢了。
“妙妙,”皇帝沐浴完,抱着光溜溜的儿子过来了:“发什么呆呢。”
青漓闷闷的看他一眼,道:“也不知道这个什么时候出生。”
皇帝禁不住笑了,在元景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别像这小子一样,硬生生熬了那么久才好。”
元景被打了屁股,转过身,瞪了皇帝一眼之后,又伸脚在他身上踢了一下。
皇帝斜着他,同青漓打小报告:“你看他这幅熊样子。”
元景可以说话了,能用的词汇却很少,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如父皇,就往青漓那里靠了靠,很委屈的叫她:“娘。”
他渐渐地大了,也会叫“母后”,可青漓还是觉得,他叫自己“娘”的时候,最是戳心了。
将他往自己那边带了带,她温柔的哄他:“你父皇就是这个德行,别理他。”
元景用一种胜利了的眼神,回头看了看皇帝,很大声的“嗯”了一句。
皇帝朝他冷笑:“等你弟弟出生,朕看你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