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二淡淡应一声,笑容不变,眼神亦不变。
兰七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虚,可又不甘低头,于是碧眸一瞪列炽枫:“好你个列炽枫,本少……本姑娘堂堂兰家之主,你竟敢出言侮辱,坏本姑娘清誉,你说,该怎么赔偿?”
列炽枫再痴,此刻也醒悟过来了,无须猜想,兰七肚子里的胎儿肯定是明二的,而按世俗伦理来说,他刚才那话确实轻薄无礼。只不过妖邪的兰七从未在他哪里讨过多少便宜,所以他只是随口丢下一句:“你妖名满天下,还有什么清誉可说,况且你未成亲便怀有胎儿,该划为淫娃荡妇。”顿时将兰七堵得哑口无言。
“列兄,”明二蓦然开口,淡笑如常,“所谓登门即为客,而客人上门总该带点见面礼的。”那双空濛的眸子轻飘飘地看向列炽枫背上,却令列炽枫背脊一凉,“你这炽日刀乃是武林宝刀,今日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云无涯品茶的动作一顿,然后放下茶杯移目过来,眼中有着一丝期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睹当世两位绝代高手的比斗?
列炽枫沉默,看着明二。
明二神色淡淡地看着列炽枫。
兰七有些惊讶地看着明二,心头却似被羽毛微微拂了一下,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如夜昙偷绽。
列炽枫与明二对视许久,然后那张如刀削般完美冷峻的脸上露出极淡却真实的笑容:“你们竟然……”他轻轻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说,却伸手取下背上背着的宝刀,“好,这炽日刀便赠给你们,条件是你们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要做我的徒弟,待他十二岁时我会来接他。”说罢轻轻一抛,那举世独一无二的宝刀便落在了明二手中。
他这一反应大大出人意料,三人不禁皆挑眉看着他。
“我赶了几天路了,去,帮我准备吃食与沐浴的热水。”列炽枫又转头吩咐一直呆愣在一旁的仆妇。
他此话一出,云无涯继续品茶,顺带看看桌上未完的棋局有无挽救之法。兰七喜滋滋地踱到明二身边要看宝刀,明二说太重了别拿,顺手牵着她往梨花林里散步去了。而那仆妇则领着列三爷进竹楼去。
一阵微风拂过,簌簌花雨飘落。
梨冢如画,人物奇绝。
十二月,兰七诞下一名男婴。
孩子一周岁后被人送到风雾派。
也是那时起,风雾派的门人才发现他们的少掌门、从来冷然的凤裔师兄,竟然是如此温柔慈爱的一个人,待那幼儿可谓如珠似宝,并为幼儿取名华音。
孩子长到八岁,宁朗到了风雾派,那时他已是武林之主。
孩子在舅父的示意下拜宁朗为义父,并从义父姓宁,然后随宁朗回到了浅碧山,一住又是四年。
宁华音十二岁时,列炽枫遵照与兰七、明二的约定去浅碧山领他的徒弟。自此后,宁华音跟随列炽枫天涯海角四处游历并修行武艺,至十八岁时,列炽枫离他而去。
宁华音十八岁入江湖,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自己的父母。凤裔、宁朗等长辈都未曾瞒过他,所以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谪仙”明华严、“碧妖”兰残音。
明二、兰七并未隐匿不出,他们天南地北游走无迹,时合时分,笑傲江湖,武林中时常有他俩那些令人瞠目结舌、哭笑不得又震撼无语的事迹传出。他们一生未许姻缘,可江湖上人人心照不宣:碧妖、谪仙是伴侣。
而任凭宁华音如何迫切地想见到父母,任凭他多聪明、武艺多高强……却总是差一步。最近的时候,他听到过一声清魅的笑与一声清和淡雅的叹息。
江湖上的人渐渐也都知晓他的身世,却从不敢非议。行走江湖之时,明、兰两家亦对他照顾有加,却从不相认。
宁华音二十四岁时,遇到一位扛着一柄剑四处找人比武、说是奉父命要招个人品才貌武功一流的女婿回去的姓丰的姑娘。他与那位丰姑娘大战七天七夜,最后不分胜负,倒是分别赠了对方定情信物。他给丰姑娘的是义父在他十九岁时给他的一个锦囊,里边有七枚金叶,每一枚金叶的叶尖上都刻着一个篆体“音”字。 丰姑娘给他的是一朵藏在寒玉匣里活色生香的黑白并蒂的花,丰姑娘告诉他那花叫“兰因璧月”。
那一年,风雾派迎来了立派以来的第一件喜事。
那一日,迷雾环绕的雾山上江湖群雄齐聚,共贺风雾派掌门的外甥、武林之主的义子、浅碧派的门人、炽日神刀列三爷的传人的大喜之日。
新人行毕三礼,忽然有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那是一只一尺高的碧玉瓶,瓶中插着一枝并蒂莲,雪白的莲花瓣尖上一圈浅浅碧色,花蕊赤红如朱。
那一刻,宁华音猛然意识到这份礼是谁送的,他举目环视,望见对面山峰之上立着一紫一青两道身影,衣袂飞扬,轻雾环绕,仿如神仙。那一刹,他知道那两人是谁,他与新娘遥遥向那两人一拜,抬首之际,他扬声唤道:“爹,娘!”
对面的山峰上隐隐送来两声,似是应承,似是叹息。
宁华音其人其性,不似其父亦不似其母。他聪慧善良,虽身世不凡、武功高绝,却淡泊谦和、不问世事,虽未如父母般势倾武林,却是友遍天下、受人敬仰,一生亲人在侧、夫妻恩爱,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若一定要在其一生中挑出一点遗憾,那或许就是他未曾得见生身父母一面,终其一生只闻父母之名之事……之音。
(本篇完)
过节I
要过圣诞节了,这进口节日在21世纪的中国颇是流行,于是乎在“东皇公寓”里住着的一些人也跟随朝流过起了洋节。
风夕伸着玉足踢了踢卧在豪华沙发上的丰息,说:“这洋节日等同咱们的春节,所以我们也应该重视,要隆重的过。”
丰息公子一手支颐,眼睛正看着电视机里的财经新闻,金融危机啊,世界形势一片大好,正可让他混水摸更多的鱼。听了这话,丰公子长眉一挑,凤目微睨,“你想怎么过?”
风夕笑眯眯地道:“咱们去久罗山庄吃一顿吧,那里不愧是五星大酒店,主厨的久微先生的厨艺呀……”她说到这咽了咽口水,“而且久微先生也是秀色可餐,咱们去那里吃饭,那是一次消费双重享受啊。”
丰息公子听了颇是雍雅淡定,端起茶几上的黑咖啡慢慢喝着,喝完了很随意地道:“这样么,那你去吧。这么冷的天我就不出去了,上次乔谨去苏州出差带回一瓶乌梅酒,我等会就用这酒随便弄个乌梅酒闷牛腩吃着就算过节了。”
风夕一听,顿时温柔的贤惠的将丰公子从沙发上拉起来,“说什么话呢,咱们是夫妻呀,哪有我去享受让你一人孤单过节的。来,快去做饭,我也不出去了,陪你将就着乌梅酒闷牛腩一顿,夫妻本就要同甘共苦嘛。”
“是么?”丰公子长长的凤目眼角微微上挑,“可久罗山庄里有秀色可餐,不去不可惜么?”
“哈哈,玩笑玩笑。”风夕伸手摸摸丰公子若美玉似的脸,颇是深情地道,“若论秀色,这天下哪有人能及得上我们家兰息公子。”
“是么?”丰公子唇角微微掀起,凤目里流光若明还暗。
风夕马上会意,朗声道:“当然,便是上次一言横扫联合国的玉公子也不及你的!”
“喔。”丰公了淡定的微微颔首,起身步向厨房,“两个人的话,要不再添个玉麟香腰?”
“好啊好啊。”风夕极是狗腿的跟上,取过围裙亲自替他围上,“来,别弄脏了衣服,这件阿曼尼羊毛衣你穿着比模特儿更好看。再加个茄汁鲈鱼片吧。”
“嗯。”丰公子颇是受用地弹了弹干净如雪的围裙,“再来个西施豆腐羹就差不多够吃了。”
“嗯嗯。”风夕眉开眼笑。
“砰!”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两人心肝儿都晃了晃。
“明华严!你竟敢烧了本少的微波炉!本少毒死你!”楼下一声暴喝响彻整座公寓。
“年轻人就是中气十足啊。”风夕摇头感叹。
看着眼前即算是系着米老鼠围裙依旧是雍容清贵的丰公子,不由得心里甚为欣慰。自家的这位可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内外兼修的优质男人,比起楼下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明二公子……哈哈哈!
过节II
兰残音、明华严乃是兰因大学大四生,校际风云人物,一个号为“谪仙”,一个号为“碧妖”,膜拜拥护者无数。
只是校园里再怎么的翻手云雨也不能改变两人还只是纯粹的消费者———学生———的事实。虽则家世富贵,可家里人怕养成他们奢糜的习惯,给的零花是撑不死也饿不死。两人又都喜欢享受,无法忍受学校里的六人宿舍,亦不能接受那些简陋窄小的平民公寓,所以靠近大学的“东皇公寓”便成了两人的首选,只是这座号称八级地震也震不垮的豪宅租金甚贵,两人囊中羞涩,所以只有合租。
当初两人同意合租时彼此暗中都是打着主意的。
明二公子因皮相生得太好,兼有显赫家世,学校里又是首屈一指的优等生,所以那前扑后继加入“光明大道”的师姐、师妹们太多,每日里情书、表白、爱心茶点络绎不绝,二公子实是不胜其扰,可为了维持他一贯的完美的谪仙风范,对这些娇花嫩蕊们不能有丝毫的轻慢,只能笑脸相迎。日子久了,二公子的面部神经已极度疲劳,不想正在此时遇上了招合租者的兰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