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辉玉华,静远悠长。
棋,原来还可以这样下。
那人呢?
正恍然间,耳际忽闻轻巧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人语声。
“为什么下棋一定要跑这来下?”说话的声音清朗动听,语气却是懒懒的,几可以想像声音主人的闲淡模样。
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略一思索,兰七碧眸一亮浮起一丝浅笑,脚下便未曾移动。
“本王爱在哪下便在哪下。”答话的声音极其清亮,显得十分的年轻,“倒是你,为什么棋盘要本王端,棋子也要本王拿,本王堂堂皇子贵为王爷,岂能做这些卑人才做的事!”
“只听你这话,你一生也只能当个闲散王爷,不能做太子更不能为君。”清朗的声音依旧懒懒的。
“为什么?”清亮的声音中满是不服气。
“身居高位者更应懂得谦卑之理。如你这般目中无人傲慢自大视所有人、物皆为低贱,若让你当太子他日继位为帝,必是昏君暴君,皇朝亡于你之手指日可待!”清朗的声音虽是懒懒的说话却是毫不客气。
“你……大胆!你竟敢这样说本王!”清亮的声音尖锐起来,显然生气了。
“为什么不敢?”清朗的声音又是一句懒懒的反问,“你父皇千求百恳的把我留下,又拜托我多多与你相处,不就是想要我教训你么?”
“教……教训?!”清亮的声音叫了起来,“就凭你?普天之下除了父皇母后有谁敢言教训本王!你?等你有了儿子再去教训吧!”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紧接着一声饱含怒气的尖叫响起,“你竟敢打本王?!本王诛你九族!”
“没有。我只是让你知道若是我儿子我会怎么做,再且,我家岂是你能诛得了的。”清朗的声音云淡风轻的道,一边顺手推开了阁门,顿时便见着了阁中静立的人影,人影闻声回头,四目相撞,同时一声惊噫:
“果然是你!”
“是你!”
紧接着又同时一句:
“你竟然在此。”
“你为何在此?”
然后两人同时一笑,笑中各带一点微妙。
那推门而入的人一身白衣,修眉凤目俊美不凡,正是东溟岛与兰七有一面之缘的丰夷白。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昱龙阁!”清亮的喝叱声响起。
兰七移目看去,见丰夷白身旁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身着紫金华衣,发束七龙珠冠,眉宇间一股傲气,只是额头上一个红红的掌印、双手捧着棋盘棋盒令得那傲气大打折扣,此刻正圆睁着一双褐中带金的眸子紧盯着她。
“大胆!竟敢如此无礼!”被那双碧色的眸子扫过时的感觉非常的矛盾,似冰凉的水拂过舒服至极却又有一种漫顶冻僵的危险之感,况且少年出生至今未曾有人敢如此注目于他,于是忍不住又是一声喝叱。
连被少年喝叱两声,兰七眉头跳动,碧眸移向丰夷白,似笑非笑的道:“本少也好多年没见过如此无礼的人了。”说话间身形微侧转向丰夷白,掩于袖中的手指却微微一曲。
“噢……你是兰七少!”丰夷白闻言眼睛一亮,这刻才把眼前的人和那个传遍江湖的名联系起来,“上次在东溟岛上都忘了请教……咦?”话未说完,一股劲风夹着冰寒的杀意侵肤而来,瞬即左掌一抬化去迎面袭来的掌力,同时右掌轻轻拍出,掌风将身旁少年送出两丈远,耳中同时闻得少年“啊!”的一声,不由心神一警,正全神戒备时,那一股杀意却转瞬消失了,不由眉头一皱,疑惑的看向对面的人。
兰七笑吟吟的看着他,道:“东溟岛上本少有伤在身,以至‘兰因璧月’被你夺走,这一次可要好好分个高低。”
丰夷白闻言却先转头去看被他掌风送出老远的少年,只见少年张嘴使劲说着却没一丝声音发出,显然被点住了穴道,顿时明白,刚才那一股杀意不过是障眼法,她真正的用意是制住少年让他不能言不能动,而自己还自动将他送离了自己的身边。想至此不由皱眉往兰七看去,难道她要在此与他比武?
“这只猴子太吵。”兰七一边说着碧眸一边睨着少年。
猴子?丰夷白闻言忍俊不禁,而少年褐金色的眸中已升起怒焰,显然非常不满被贬为猴子,奈何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走。
“你要和我在此比试?”丰夷白问。
兰七微微一笑,转头望向阁中央的水晶台,道:“本少要这盘棋。”
丰夷白心中一动,看看棋局又看着兰七,然后很直白的道:“你是因为上次输给了我不服气,所以要从我面前夺走一样东西?”
兰七闻言碧眸中光芒一闪,可回头看着丰夷白时依是一脸浅笑,道:“本少输了么?”
若换作明二在此,定会知道贯于欺负他人的七少此刻已恼羞成怒,只不过现在面对她的是丰夷白,他看兰七云淡风轻的模样,所以也只是略带劝说意味的道:“这局棋你不能带走。”
“哦?”兰七只是轻轻一扬眉,“为何?难道你真认为本少赢不了你?”
丰夷白闻言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再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你和我要分出胜负估计在千招以外。”略一顿又再道:“而到那时不是胜负之分,会是一生一死。”
“呵……”兰七轻笑,“最后留下的一定不是你,因为……”碧眸含笑看着对面的人,启唇缓缓道:“本少比你会杀人!”
闻言,丰夷白有些懒懒的眼神变了,身形也不再散漫,静静的看着兰七,如悬壁而挂的宝剑,锋芒尽敛却气势如渊。片刻后,他才道:“昱龙阁中不该有兵刃血光,我不会与你动手。”
“哦?”兰七微微偏首,“既然不动手,那本少就带走这局棋。”
丰夷白摇头,道:“这局棋可存于两个地方,一是此阁,二是苍茫山顶。”
“哦?”兰七再次扬眉,“这算什么理由?”
丰夷白向前移步,兰七便向后移步更靠近水晶台,于是他停步,看着兰七,眼神有些奇异,道:“你不懂此理,又如何懂此局,又怎能领会棋中境界。棋局予你手,不过是瞎子得画。”
“呵……”闻言兰七不怒反笑,答得无比的任性却尽显碧妖本色,“本少无需懂,本少是想要便取。”
对于兰七这样的回答丰夷白眉头又皱了皱,然后道:“你是因为喜欢这盘棋所以要,还是喜欢从我面前抢走东西的感觉而要?”
呃?兰七碧眸眨了眨。
“在下或许知道。”一个声音忽然插入,然后一道青影自门外飘然而入。
丰夷白看到来人只是微微一愣,然后了然一笑。她既来了,又怎会少了他。
兰七看到来人碧眸打量他一圈,道:“二公子难道乱花迷眼以至没找着地方?”这假仙难道这大半天都在闲逛不成?棋局本少都找着了,没理由他找不到玉玺。
明二先向丰夷白微微点头作礼,然后才看向兰七道:“这次七少输了。”
“哦?”兰七再看他一眼,却不见他身上有玉玺。
“在下已将玉玺从东书房移到栖龙宫。”明二淡笑道。见兰七碧眸微瞪,他悠溶解释道:“并未规定一定要带出宫去不是么。”二公子虽觉得天下越乱越有趣,但前提是这乱不出在己身。若真将玉玺带走,到时整个皇朝上下都会追杀两人,那时除非两人真的本领通天了,否则……
兰七张口很想骂一声“假仙!”但考虑到他人在场便闭口了,只是冷哼一声,暗中骂着“狡诈阴险卑鄙无耻……”反正什么不好听便什么往明二身上砸,再一想想输了便要……于是心头更添恼意腹诽更甚。
一旁的丰夷白却是隐约明白两人为何在此了,当下道:“两位既已分胜负,那不如速速离去,若被宫中侍卫发觉,予两位总是不便。”一人对两人那是毫无胜算的,即算引来侍卫帮手,可这两人武功之高行事之任性,到时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赶快送走为妙。
丰夷白的话只是让明二淡然一笑,移眸兰七,道:“胜负已分,我们走罢。”
“不行!”兰七道,碧眸带怒的瞟过丰夷白,然后落向阁中央,“本少要这盘棋!”哼,要不是这人,早拿走这盘棋赢了假仙了!
“哦?”明二眉头扬起,移目望向棋盘,片刻后,微微一震,然后转向丰夷白,两人目光相遇,彼此皆是淡定静然。
“传闻这局棋乃朝晞帝与息王所下?”明二看了看棋局重又望向丰夷白。
丰夷白淡淡点头。
明二踱步走近阁中央,目光不移棋局,半晌后才道:“朝晞帝与息王皆是胸藏万甲之人,翻手间风云突变,一言间流血千里,岂会下出如此平和之局。观此局,毫无争斗之心更无杀伐之意,断不是两位英主所为。”
丰夷白闻言目光一凝,看住明二。
“这局棋,弈者该是另有其人才是。”明二转身面对丰夷白。
丰夷白凤眸闪过亮光,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如此说来,岂不天下人都被骗了,而且还被骗了几百年。”兰七碧眸一转邪气闪现,笑吟吟的看着丰夷白道:“世人皆道朝晞帝与息王以此局定天下,原来纯属无稽之谈,皇家不过是弄了这么局棋来唬弄世人!”
丰夷白移步走近水晶台,凤目注于棋局,良久后才幽幽道:“下这局棋的两人虽不是朝晞帝与息王,但与他们亲身所下并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