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有些焦急的唤着。
“大哥……我脚歪了一下。”黑暗中琅华喘息着。
“我背你。”
“不……没什么事,我们快跑。”琅华站正身子。
“嗯。”东陶野抓住掌中纤柔的手尽量托住她,再次前奔。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这黑夜,这深山,这树林,这狂风惊雷都在掩护他们,只要逃脱了便能活下来。
知觉似乎渐离了身躯,唯一知道的是抓紧那双手,脚下不停,眼前渐渐开阔,淡淡的光依稀可视。
砰!一声瓷坛摔碎的声音在林中霍然响起,紧接着一个略带怅意的声音:“这一坛酒怎的如此少?!”
“韩朴!”琅华一听这声音全身忽有力了,“韩朴!”她大声呼唤,“韩朴……”她不怕追兵了,那个人……那个人会救她们的,他一定会和他的姐姐一样的!
“韩朴!我是琅华!韩朴!”
激动的急切的呼喊声在山林中荡起回响又很快淹灭在风声雷声中。
“皇雨!”身后远远的也传来呼唤。
琅华顾不得了,一路奔一路高呼:“韩朴!韩朴!”
“好吵!”随着一个懒懒的声音一道人影在树梢上飞行而来,一手抱着一坛酒,一手提着一盏灯,无论风如何狂卷,它不摇不息。
“韩朴!”琅华此刻见着他便如见着亲人般激动,急步向他奔去,都越过了东陶野。
“不要叫了,真难听。”韩朴将灯挂在树上跃下来,皱着眉头看琅华。
那灯虽暗,却已够三人看清彼此。
“韩朴救我!”琅华脸色煞白可一双眼却闪着喜悦的亮光。
“琅华!你……中箭了!”东陶野的声音有些抖,触目惊心的是琅华背上的长箭和那湿透衣裳的鲜血。
“总算追上了。”皇雨的呼吸也有一丝喘息。
韩朴一看他手中的弓,眼睛顿时冒起了火花,咬牙切齿的:“我姐姐顾惜的人你们竟敢伤!”当下拔剑而起,夺目的剑光刹时划破夜的黑纱,凌厉雪芒无阻的刺向皇雨。
“皇……韩朴住手!”
追赶而来的萧雪空一到即被那势不可挡的一剑刺得胆颤心惊,不及细思,飞身而止,长剑迅速拔出,横空拦向韩朴的剑。
叮!剑在半空相交,发现锐利刺耳的响声,惊醒了众人,也令横剑相交的人一惊。一个心惊当年只会叫着“姐姐救命”的孩子此刻已可与他横剑相对了,而另一则惊异于天下第二的自己竟无法一招制敌。
险险逃过一劫的皇雨此时方从那一剑中回过神来,不由怒火顿生:“韩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哼哼,我就看到你在干坏事!”韩朴鼻吼里哼了哼。
“韩朴,这事你不要管。”萧雪空道。
“哼哼。”韩朴又哼了两声,“这事我管定了!”
“韩朴,你不要是非不分就乱帮忙。”皇雨被韩朴这几声哼哼哼得火气更旺了些。
“谁说我是非不分了?”韩朴一翻眼斜视着皇雨,“首先,这位姑娘是我姐姐曾顾惜的人,就凭这一点我就绝不能让你们伤她!第二,你们有八个人,而他们才两个人,以多欺少,是你们错!第三,他们一个是纤纤弱女,一个是重伤未愈的伤者,你们是八个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大男人,以强凌弱,是你们的错!哼哼!我有说错么?”
“你……”皇雨气得眼睛发红。
“哼哼!我是你非!”韩朴再哼两声,也不给人家答话的余地,长剑一扬,便又挥向皇雨,“你们快走!”这后一句话却是对琅华他们说的。
“他……”东陶野还有些担心韩朴,“而且你的伤……“
“没事。”琅华打断他,拉起他就跑,“伤不重。”
“你们不能走。”萧雪空急追。
“你也别走。”韩朴的剑从皇雨面前转了一个弯,拐向了萧雪空。
“韩朴!”萧雪空的唤声已带警告。
“你们都不许追!”韩朴一直抱在左手中的酒坛忽飞起,掌心内力一吐,那酒水便如密雨似的罩向那六名追出的属下,那雨点打在身上竟如重石捶击般的痛,“再走出一步,可别怪我!”五指一拢,那酒坛顿时四分五裂落下,掌心却扣着六块小瓷片。
那六人一时皆顿在那了。
“韩朴,你再闹可别怪我不客气!”皇雨是真的生气的。
韩朴的剑一下指向他,一下又指向萧雪空,招招凌厉竟是毫不容情,而他们俩人却颇多顾忌不敢下重手,反而受制被困。
“你们还不快追!”萧雪空百忙中喝叱一声,那六名属下赶忙追出,可眼前人影一闪,韩朴却撤剑撇了萧、皇两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韩朴,这非儿戏!”萧雪空冰冷的眸子也冒出了火光。
“我不会让你们去追的,那是我姐姐曾经保护过的人!”韩朴的声音很冷静。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清晰照见了韩朴的脸。
轰隆!惊雷响起,那一刻却似同时捶在八人的心头。哗啦啦暴雨终于倾盆倒下,将呆立的八人淋个湿透,可那落下的雨水却在少年身躯寸许之外如碰石壁般飞溅开去。
剑气!八人心头同时闪过这个念头,他年纪这么轻竟已练成剑气!
少年静静站在那儿,单手扬剑,神情淡定,只一双眸子闪着夺目的锐气。
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已全然不知道,有树枝划破衣裳划破肌肤,雨水早已将全身淋了个湿透,可全然顾不得了,背上的伤似乎消失了,已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渐渐模糊,可脚下不停,本能的紧跟着东陶野的脚步,只为那紧握着她手的手。
前方终有了一丝亮光,是天亮了吗?还是已跑出的山林?
“琅华,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是吗?太好了。脚下一软,再也无力支撑。
“琅华!”东陶野急忙一把扶住她。
“大哥,我……我只能走到这了……”琅华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淹没在风雨声中。
“我背你。”东陶野一矮身抱起她就走。
“不……”琅华手软软的推着他,“大哥……你走吧……你的陛下在浅碧山……不用担心,他们……没有害他……”
“琅华。”东陶野的声音在风雨中依是那么的坚定有力,“无论生与死,我都不会放开你的,今夜我才说的,一生护你宠爱不离不弃!”
“呵呵……”琅华轻轻的笑了,转眼又喘息起来,东陶野赶忙停步,四面环视,见前方隐约有一块山石,忙抱她去那,可那石却无遮盖,雨水依无情的浇灌下。
琅华挣抱下地,东陶野将她扶在怀中靠着墙壁躬身掩着她,尽量让她少淋些雨。
琅华抓住他的手,缓缓道:“到此刻,我终于知道了。”一道闪电划过,那苍白的脸上浮着倦倦的自嘲的笑容,“无论是名将还是名侠,我白琅华……今生都无此能……我原只合那……雕栏玉砌中受人养护……偏生我不服……若……若是……”
“琅华,你不必做什么名将名侠,你有我保护,你就做你自己,一朵最美最洁的琅玕花。”东陶野咬住牙,小心的拥住她,不敢碰她背上的那枝长箭,可他整个人都在发着抖,仿不胜这雨水的冰凉。
黑暗中,那双黯淡了的杏眸又闪现了微弱的亮光,眼前的人看不清五官,可她却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那么明亮那么坚定那么专注的看着她。
“原来……这便是我白琅华的结果。”微微的叹息着,却带着淡淡的满足,“嗯……我喜欢……比起……无法确定的往后……我倒喜欢这个收梢……至少我现在十分确定……”头轻轻歪一下,那双暴雨中依然温热的大手正小心翼翼的搂抱住她,那幅被他视为性命的画终于被抛弃了吗?此刻定满是泥污了吧?心头浮起喜悦,“大哥……我现在是不是在你心中最重要的?”
“琅华,不只现在,还有以后,一直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东陶野将琅华抱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心头眼眶同时酸痛,虎目里终忍不住滚下滚烫的泪珠,一滴滴落在琅华的脸上,那热度慢慢沁到她的心里。
“那样啊……我开心……死也是开心的……”琅华欢心的笑了,终于有一个这样的人了。
“琅华,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珍惜你胜过这世间一切!琅华……这世间只有你和我……只有你和我……”东陶野咽喉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间都是撒裂的痛。
“大哥……”琅华吃力的睁开眼,极力想看清面前的人,“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虽然我……没有华纯然的倾国美貌……没有风惜云的绝代才华……可我……可我有你……有你视我最重……就这……我就没输她们……我开心……大哥……”
“琅华……琅华……是我……若不是我,你就不会……”东陶野只觉有一千把刀在绞着五脏六肺,痛不欲生,却只能无助的紧抱住怀中的人。这一刻,他但盼苍天开眼,这一刻,他愿和魔鬼交易!不要夺走他这一生唯一得到的一份温情,不要夺走他怀中珍爱的性命!她是如此的美好,苍天你怎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