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么……”黑衣人狭长的凤目闪起诡魅,“说起来,这两年我们不在,武林中可发生了一些变化。”侧首看着白衣人,脸上浮起淡淡笑容,说不尽的雍容清雅,“既然天下给了皇朝,那我们就来做做这武林帝王吧。”云淡风轻得仿如伸手摘路旁一朵野花一样容易。
“你做你的,别拖累我。”白衣人毫不感兴趣,挥挥手潇洒离去,“我要去找我弟弟,然后我要去把黑目山的那窝土匪给灭了!”
“说的也是。”黑衣人却是点头,“武林皇帝当然是我做,以后封你个皇后罢。”
这话一出,白衣人脚下一顿,回转身,清亮的眸子亮得有些过分,“要做也是我做女皇你做皇夫!”
“要比吗?”黑衣人长眉高高扬起。
“白风黑息可是叫了十多年了。”白衣人同样挑起长眉并笑得甚是张狂。
“那么拭目以待。”
“走着瞧。”
东查峰顶上的话无人听得,可上天为这话作了见证。
君品玉回身看着掬泉,然后躬身一礼道:“品玉代……代天下谢尊主赠酒!”
掬泉微微侧身,道:“夫人不必多礼。主人曾说此酒必不至浪费,看来不假。”
君品玉转身,也不理会堂中那些惊异宾客,目光扫向萧雪空、皇雨、秋九霜三人,那眸中的欣喜与急切顿时令他们惊醒。
皇雨对一旁的太音大人使个眼色,太音马上会意,高声朗唱:“仪式已成,新人向陛下敬酒!”
君品玉与萧雪空一左一右恭扶皇朝回座,马上便有侍者搬来屏风一面置于座前前,正堪堪遮住,令人无法窥看。
“陛下,请尽饮此杯,然后运气静坐。”
君品玉将玉杯递与皇朝,接着拔下发上一枚玉钗,将钗头轻轻一转拔下来,钗身中空,装着细细银针数十枚。
“苍涯凤衣百世难遇之灵药,莫怪乎说当世仅此一杯,想不到他们竟将之赠与陛下,实陛下之福,两年之内陛下之病无碍。”君品玉轻声说道。
皇朝金眸中光芒一闪,似感动似怅然,欲语又止,最后只是轻闭金眸,静心运气。
而屏风外的众官们正惊诧着,却见昀王皇雨笑吟吟的走向掬泉,微微拱手道:“掬泉公子,你代令主赠来美酒,新郎新娘再加皇兄他们都已喝过,却不知皇雨是否有福,也能讨得一杯呢?”
“九霜虽为女子,却也极爱美酒,不知掬泉公子能否也赏我一杯呢?”秋九霜也笑眯眯的问道。
当下众官注意力便全给这昀王及王妃吸过去了,目光皆注于掬泉或那镂花木盒,不知那盒中还有何等仙酿,又有谁能有此口福。
那掬泉也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再开盒门,取出一高约六寸的水晶瓶,瓶身通透,众人皆可视得瓶中碧色的美酒,莹润如水浸碧玉,煞是美观。又见他再从盒中取出六个透色水晶杯,拔启瓶塞,将碧色美酒均匀倒入六个杯中,清冽甘醇的酒香阵阵流溢,堂中众人无不酒虫翻动。
众人正眼羡之时,掬泉却取了原置于桌上的白玉托盘,将酒杯一一置于其中,然后移步,走至乔谨、齐恕、徐渊、贺弃殊、程知、端木文声六人面前。
“此酒名曰‘丹魄’,乃主人赐予六位将军。主人言,六位将军忠肝义胆,仰可对天地,俯无愧于君王百姓,足可谓‘丹魄’!”
众人正有些失望之时,却见六位将军齐齐屈膝,俯首于地:“臣叩谢!”
“六位将军请接酒。”掬泉将玉盘捧至六人面前。
六人起身,恭敬的接过酒杯,高举于顶,然后才仰首饮尽此杯。
堂中众官皆愣愣的看着六将,他六人竟以此大礼接酒,敬谢皇帝陛下的恩赐也不过如此,这掬泉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此时已有人恨不得能出声相问了,转头再看向昀王,却发现他竟未有丝毫不悦。而有一些看着六将的尊敬之态再细思六将的来历,隐约有些明白了。
“主人……可好?”六将饮完酒后团团围住掬泉齐齐问道。
“主人……现在在哪里?”性急的程知更是紧问一句。
“几位将军放心,两位主人一切安好,无忧自在,十分快活。”掬泉微笑道。
六人还有许许多多的要说要问,屏风后却转出皇朝。
“替朕传话,朕藏有一坛百年佳酿,一直想与你家两位主人一起品尝!”
“掬泉定将话带到,只是两位主人居无定所,行踪缥缈,若不得召唤,便是掬泉也难见其面,最近听闻夫人要去那碧涯海摛龙,想来难有空来帝都。”掬泉垂首道。
好大的架子,皇帝陛下的邀酒不感恩戴德竟还说没有空!堂中有人暗暗骂道。
“莫非你家主人怕喝酒喝不过朕?”皇朝轻轻一言威严尽显,偏那金眸中却是淡淡的笑意,还藏着一丝极浅的期望。
碧涯海去擒龙?也只有那人才会有这等奇思异想!
“这一点恕掬泉难答。”掬泉微微一笑,然后躬身,“礼已送到,掬泉要回去复命,就此拜别。”说罢即转身离去。
“他们都有酒,就没有我的吗?好偏心啊。”一边却听得皇雨喃喃念道,目光隐有些幽怨的盯着掬泉。
掬泉足下一顿,回身看看眼前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弟,那一脸的似孩子吃不到糖的怨气,当下笑笑,从袖中取出一青花瓷瓶,手一拋,“这是掬泉路上解渴的,昀王及王妃若是不嫌弃,便拿去罢。”
皇雨手一伸,接住,拔开瓶塞,酒香扑鼻,熏熏欲醉,比之宫中那些佳酿不知胜过几多,当下连连赞道:“好酒!好酒!谢啦。”
掬泉淡笑摆手,飘身而去。
“仪礼已成,众宾入席!”
太音大人嘹亮的嗓音远远传开,将军府中顿时人影匆匆,宾客按位就座,仆人侍女穿梭如花,大堂庭园,百席齐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日是清明却无雨,天气倒是晴朗一片,只是行人断魂倒是事实,那大街小巷阡陌小道上提着香烛祭品的无论男女老少皆面有黯色。
帝都昀王府百米外便是一片竹林,这竹林份属昀王府,外人绝少来此。林中有竹屋一幢,于这凤尾森森,翠碧如渊中分外雅静,平日里只有昀王及王妃会来此静坐呆上一日,也不知干么。
绕过竹屋,其后便是一座坟墓,汉玉为碑,墓围碧竹,简朴大气。
此时墓前立着四道人影,正是昀王、昀王妃、扫雪将军及夫人。
“瀛洲,又是一年了,不知你在那边是如何景况?”秋九霜斟满酒杯。
“唉,他先去了这么多年,等我们去时他已不知立了多少功勋,到时排起名来,他定又是首位。”皇雨却是喃喃叹道,将手中之酒尽倾于地。
萧雪空、君品玉也同样敬酒一杯。
“不知他在那边有没有娶老婆,只是以他那木纳内向的性子,怕是很难娶到呢。”秋九霜忽又道。
“说的也是,我们‘雨雪霜’三人都成婚了,只余他一个孤家寡人实是说不过去,要不下次我们给他送个美人去?”皇雨接口道。
萧雪空冰眸冷冷一瞥皇雨,便不再理他。
君品玉倒是柔柔一笑:“烈风将军生为豪杰死亦鬼雄,倒真该配那红颜绝色。”
“‘红颜绝色’这词却辱了白风夕那样的人。”秋九霜在一旁接口道,“瀛洲生前念念不忘的可是她。”说罢瞟一眼萧雪空,隐有些笑谑。
萧雪空对于她那一眼视而不见,只是抬首望向墓碑,碑上是皇帝的亲笔:烈风将军燕瀛洲之墓。
“这话倒有理,‘红颜绝色’本是美人难得的赞词,但于白风夕确是弱了些。”皇雨难得的不反驳秋九霜的话。
“白风夕那样的人世所无双又岂能是一语说得?”君品玉看看萧雪空,眸中是淡然的笑意。
萧雪空看看她,轻轻颔首,冰眸中柔光一闪。
四人正说着,忽一缕清音传来,缥缈似遥遥天际,却又清晰入耳,细细辨来,竟是一诗: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先坠。”
至此刻,那朗朗清音便已在竹林,轻淡又隐带愁郁,四人不由一惊,举目环视,竟不知人在何方,那声音竟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便是皇雨、秋九霜、萧雪空这等武功高强之人也辨不出其立身之处。
“出门搔白首,苦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那吟哦之声终于止了,林中刹时便一片寂静,四人默默对视一眼,彼此点头。
“何人敢擅闯本王属地?”皇雨扬声问道,淡淡威严隐纳其中。
萧雪空将君品玉拉近,手环住其腰,护在身旁,她已有身孕,当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