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日贾政下朝回家,往贾母处说话:“儿子今儿得了旨意,皇上刚准了各宫后妃省亲一事,圣旨里道凡是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儿子想着,咱们家是不是也该建造省亲别院,迎接娘娘?”贾母初听,因了元春自小是养在自己身边儿,多年未见也甚是想念,如今圣上体恤民情,倒是好事,况且这几辈子以来,也难得有这个体面。可是她毕竟年老经世多,想着要建造省亲别院,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说别的,银子一项就是难题。如今府里的日子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开销剧增,出息却少,本来就艰难,又要修建省亲别院,是为了迎娘娘,也不能弄得应付差事一般,可不是好开交的。老太太自己先犯起愁来,再想这个二儿子向来不食人间烟火,兴头而来倒也不好直接泼冷水。于是沉吟道:“我老了,这些事你们做主就是。”贾政是个古板人,得了母亲的话,脑子也不多转几圈,知道是不反对,便是兴高采烈的往房中走,想着跟王夫人商量怎样造才好。
刚到了院子门口,只见赵姨娘哭哭啼啼的来了,说道:“老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个月我屋子小丫头的月例银子又被扣了两吊钱去……”贾政道貌岸然,心里却是很疼爱这个妾的,听了她抱怨,便道:“你去跟你太太说去就是,有什么值得哭的。”赵姨娘听了,哭得更伤心:“老爷,太太只说小丫头们的分例改了,这怎生是好,前些日子已经改过一回……”贾政最恨这些俗务,很觉得污了耳朵,终于不耐烦起来:“既然改了就改了,旁人能过你就过不得!”赵姨娘见他发火,自己也知趣,忙收了泪,贾政见她脸上挂着泪珠,倒是楚楚可怜的好模样,不由又缓和了语气:“你先回去吧。”赵姨娘跟着他日子久了,哪里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凑过去小声道:“那我回去收拾了,夜里等老爷来。”贾政没点头也没摇头,赵姨娘便是嘻嘻笑着,扭着腰得意的走了。
贾政不好意思多瞧小妾的背影,直接进了正房,王夫人早得了信,忙站起来迎他,彩云奉上茶来。夫妻两个就面对面坐着说话。贾政一面吃着茶,一面便把省亲别院的事情说了。王夫人听了,知道是露脸的好事,心里极欢喜。先是阿弥陀佛一声,然后才笑道:“到底是皇上圣明,这些年了,我心里也总是惦记着元丫头……”说罢就抹眼泪。贾政等她哭了一会儿,才道:“老太太的那话我听着,是让咱们做主……”王夫人听了,诧异道:“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贾政听她话风不对,忙道:“怎么了,老太太让咱们做主还不是好事?”贾政心里真是奇了,王夫人原先成日抱怨婆婆管的太多,如今不插手了,她反倒不乐意起来。
王夫人跟老太太斗了这些年,很知道老太太的打算,于是叹道:“老太太这是摆明了不想给咱们出钱呢!”贾政听她是要打自己老娘的主意,连忙道:“咱们府里每年的进项那么多,这点子钱倒拿不出来?”王夫人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忍不住怒道:“能有多少进项!我嫁进来这些年来府里的产业也没个增加,还不是靠了那几个庄子过活罢了,你那个好妹妹出嫁就拿了好大一笔钱走的,家底倒是掏空了一小半!如今府里的人口却是越来越多起来,那边大老爷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买着,那些个姨娘天天金首饰银项圈,还不是都得供着!再说说咱们这里,你天天古董字画的买着,环小子探丫头这几个也不是雪堆起来的!难道都不是钱……”贾政先是听着不好驳斥她,而后见算账算到自己身上,便绷着脸道:“你是个当家理事的,倒不想着如何生息省俭,反倒埋怨起我们来!”王夫人听了这话不受听,便道:“我倒是想着省俭呢!少给丫头们发了两吊钱便被堵在院门口告黑状,我还敢么?”贾政听了,便知道自己跟赵姨娘刚才说的话都被她知道了,心里又羞又恼,甩袖站起身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分斤拨两的话,省亲别院的事能拿出银子就办,拿不出来就不办!既然老太太不肯出钱,你就不准找她要去!”说罢,也不用丫头打帘子,自己出了门就往赵姨娘屋子里去了。
王夫人见他不管不顾的走了,顿时气的脸煞白,喝了两盏茶才压下火来。修建省亲别院这等体面大事她自然是要做的,有了这个院子,旁人日后就得好好掂量着二房的分量!若说银子,其实她的私房钱也够了,二十万两,再从府里公账上划八万两,满破着三十万两,什么院子修不出来!但是想要自己一股脑儿都拿出来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虽说老太太攒着钱也是为了宝玉,但对元丫头也不好一个钱不出的,两三万两是至少的。再说,元春晋了皇妃是贾氏一门的荣耀,那房里大老爷跟东府里也必须得知会一声,到时候一家子给五万两,凤丫头跟着自己这些年也有些捞捎,出一万两都是少的,然后再跟薛家要八万两……如此算来,便是够了。
正文 第33章
赵姨娘见贾政来了,脸上还带了些怒意,便知道又是在王夫人那里受了气,连忙就凑过来道:“老爷,今儿晚上就在我屋里吃了饭吧。”贾政见赵姨娘谄媚的脸,心里舒服了不少。他是个没能耐的,又无法袭爵,若不是有母亲偏爱,比起一般人家的次子还要惨一些。再说当初结亲时,王家原先不如贾家,如今因了舅兄王子腾得蒙皇上青眼,王家如今是今非昔比了。自己的老妻也跟着耀武扬威,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唉,还是赵姨娘知情趣儿,得自己心意。
见贾政允了,赵姨娘忙吩咐丫头们去大厨房叫把老爷的分例菜传过来,又亲自替他脱了鞋,服侍他上炕歇着。贾政便道:“我上回给你的那幅画能当好些银子,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贾政手里没有活钱儿,又要养活小妾,便是从书房里拿字画过来,这是外帐,王夫人又不懂其中门道,他自己也好做手脚。每每给了东西过来,赵姨娘都交给兄弟赵国基出去当了银子,填补房中嚼用。听见贾政这样问,赵姨娘只叹道:“我的老爷,你瞧瞧,环儿也大了,花费越来越多,可不是使唤的快么?”说着,手里却是已经伸到底下去,贾政被她弄得舒服,又见她今日穿着一件水红的绫子袄儿,比王夫人成日的暗花富锦衫风骚多了,那物不由得就迅速膨胀起来。赵姨娘觉察到了,一个手还照顾着,另一只手却是去解扣子,等着浑身透亮了,就挺着白白的胸脯子拥过去,把贾政一把揽在怀里,然后吃吃的浪笑道:“我的老爷,开饭还早,不如就在我怀里吃口奶吧!”贾政此时还要装,嘀咕了一句什么,终究熬不住活色生香的小妾,嘬着嘴去吸,然后就是满脸陶醉,手忙脚乱的解裤子。赵姨娘一面喂着他,还要帮他解腰绳,一面还在叫:“老爷,你可快些进来吧,我熬不住了!”贾政心里最爱她这般浪荡的样儿,手里再一摸,她底下都湿透了,便是火烧眉毛,上衣还穿着,只把裤子卸了就急哄哄的干起来,一时间,只听得赵姨娘yin声浪语绵延不绝。
贾环从外头回来,听说老爷来了,就一直躲在外屋里不敢进去请安,然后听得里头这般不堪,不由皱起眉来。他今日本要出去找贾琮玩耍,却听那房里的大丫头说,琮哥儿已经让大太太送到家塾里上学去了。贾环登时就很失落,焉头搭脑的往回走。自己早跟姨娘提过上学的事。姨娘去跟老爷说了,老爷说了一句好,可太太却是满脸慈祥道,环儿年纪小,先不用苦熬,就这样驳回了。贾环回了自己屋里,隔壁的声音还是一清二楚的。他闷闷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描红的字帖,已经是残旧不堪的,那还是上一回厚着脸皮从探春处要到的。手里的笔是秃了毛的,好东西也落不到自己手里来,只好用口水先润了润,再勉强写字。里头终于散了,只听赵姨娘甜着声音道:“老爷,环哥儿也该去念书了,虽说太太心里疼他,也不该这么娇惯着……”贾政正是心满意足,听了她的话,便道:“你说得很是,你打发你兄弟直接去外书房找李贵,让他每日陪着环儿上学去。”说罢,又道:“我手里还有一副好字画,改日拿了给你。”赵姨娘听了,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笑的更妩媚起来。这边儿的贾环听了姨娘的话,先是怔怔的,然后低头抹了抹眼睛,拿起字帖继续写起来。
却说王夫人打定了主意要跟众人商量省亲别院的事,于是就正经下了帖子来请。事先却要跟凤姐儿支会一番的。凤姐儿猴精儿一样,旁的事倒也罢了,一听拿银子也是跟割了肉一般,满嘴里说得好听,一到拿多少钱的事就道:“太太,这样大的喜事,自然是要出银子的,只是琏二爷还没有回来,我再跟他商量……”王夫人岂能不知道他们家里的事凤姐儿是做主的,心里冷笑,面上却也和煦:“是了,横竖琏儿这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两口子再来找我一起说话。”凤姐儿听了,心里暗暗叫苦。
于是,阖府里都知道娘娘要省亲,马上要盖别院,一时之间人心浮动。消息传到东府里去,尤潇潇拿着王夫人的帖子装着看了半日,然后才对着贾珍说道:“你瞧瞧,这是冲着咱们要钱呢。”贾珍看了,表情也很凝重。原先倒也罢了,想正经巴结一番的,但被老子跟老婆一起浇了凉水,知道元妃之事还是少沾惹为妙。但王夫人以圣旨压下来,倒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