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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临到贡月,再由贡月回南临,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异状陡生。
本是到南临参加选婿的各国名贵在回国途中遭人刺杀,虽说凶手不明,却是在南临境内遇害。随即选婿者曾在南临皇宫被投毒下狱一事迅速在民间传播,祁国与东昭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发兵欲要讨伐南临,与南临有两国之隔的商洛也有发兵之势。
回南临的一路倒还顺利,晏倾君一直与殊言同辆马车,祁燕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在身侧,只是殊言一直不愿服用“五色”,虽说晏玺遣来的御医医术不差,可殊言的身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下去。
这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晏倾君拉住端着药碗欲要走进马车的祁燕,从怀里拿出“五色”。
“你当真不知‘五色’要如何用?”虽说殊言不愿服,可是瞒着他给他吃了,他还能吐出来不成?
祁燕眸色黯淡,微微摇头。
“他若还是不肯说出使用方法,我看他就要客死他乡了!”晏倾君将五色塞回胸
56、第五十五章 ...
前,故意将这句话放大了音量。
祁燕的身子颤了颤,脸上仍是一片平静,低声道:“公子说过,有回南临这一路的日子,便够了。”
晏倾君嗤笑,“他若死了,晏玺那偏执症患者日后偏执的对象可只有我一个,他活够了我还没够呢。”
“阿倾……”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唤。
祁燕垂着眼睑,将药碗递到晏倾君眼前。晏倾君略作思考,接过碗便入了马车。
“阿倾。”殊言的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见到晏倾君,嘴角努力地上扬,扯出一抹笑来。
晏倾君瞟了他一眼,径直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将碗里的药洒了出去,将碗放在小桌上,再在一边坐下,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极为熟练。
“骗燕儿的那一套,在我面前就算了。”倘若那药当真有用,他的身子也不会在半月内毫无好转,而且形如枯木。
殊言笑了笑,清亮的眼里并无病态的凄寡,反倒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心底散发的笑意。
“阿倾,你过来。”殊言开口道。
晏倾君料到他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无奈地起身,走到殊言的榻边,坐在马车底部涂着红漆的木板上,背靠榻边,与躺着的殊言高度相当,距离不远。
“阿倾,上次被困月神山,你为了出去,给贡月的水源下毒。”殊言的声音轻淡,目光柔和地落在晏倾君身上。
晏倾君皱了皱眉头,果然……
这将近半月的路程,他每日都将她唤到身边,如同长辈一般“教导”她。她不知他从何处得来与自己相关的那么多消息,从小到大她遇到的事情,处理方法,最终结果,他如同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与她细细数来,再与她分析一番,说出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果然,今天就说到月神山下毒一事了。
“你可知你那一投毒,有多少百姓无辜受累?”
“那我便该被困在山洞里等死?”晏倾君反问,“他人生死又与我何干?”
“你若多想一想为何贡冉升会被关在那石洞里,是不是便不需多此一举?”殊言反驳,“况且不管哪个他人,都是人命。命无贵贱,你留在洞中不一定是死,而你下毒出去,连累的会是成百上千条人命。”
“那是最快的法子。娘从来都教我,身在宫中,遇事便是要快刀斩乱麻,否则错过最好时机便会后悔不迭。”晏倾君顿了顿,轻笑道,“至于那人命,两方利益冲突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哎,虽然有榜单,我还是没完成任务……持续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我实在是扛不住了……现在又快凌晨四点了……
最近大家的留言很少回了,实在是没时间,但是都会看的!我这里上网实在是个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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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修) ...
殊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阿倾,那是在宫中争权夺势的道理。可是给水源下毒,你首先面对的,是普通百姓。”
“我给了贡冉升解药。”晏倾君噘了噘嘴,“换在平时,我可不会有那么好心。”
“不是所有中毒者都来得及上报,即便朝廷下放解药,也不是所有百姓都能拿到。可能会有人借着解药滋生事端,譬如仗权徇私者私藏解药,再炒出高价,百姓如何能轻易拿到?”
晏倾君听出殊言话语里微薄的怒气,同样怒道:“我从小便是这般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管他人病痛不顾他人死活,在你看来是错,在我看来就是理所当然!你与我讲这些大道理又如何?从来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证明这些道理是对的!你想用十几日的时间来改变我十几年来的想法,不觉得可笑么?”
她从来不会自诩单纯善良,也不需要费脑子去想那些面面俱到为他人着想的法子,她只要分析如何对自己有利,如何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罢了,她不是解救世人的神仙!
殊言咳嗽起来,咳得苍白的脸上带了诡异的红紫色。晏倾君固执地撇过脑袋不去看他,任由他的咳嗽一声声加剧,又慢慢停下。
殊言总是说母亲为了让她在宫里更好的生活下去才会教她那么极端的生存法则,使她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太过偏激。他说他要补偿她,要好好地教她,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是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十几年来她都那么处事,所以她还活着。她尝试过放弃,下场就是被背叛,被丢弃!
耳边的咳嗽声渐渐微弱,甚至连呼吸都慢慢的微不可闻,晏倾君意识到这一点时,心头蓦地一空,猛地回头见到殊言惨白的脸紧闭着的眼,突然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不得不承认,即便殊言讲的话她不太喜欢听,可是半月来,她是享受他的“教导”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不知疲倦地与她讲道理,一遍不听讲两遍,两遍不听讲三遍……也从来没有一个除了母亲之外的人,让她放下全部戒备,没有怀疑地听他分析那番道理。
接受与否不重要,对错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人,在关心她。
这么一个随时会死去的人,她找不到除了“关心她”意外的理由,使得他几乎是燃烧生命的余晖来与她讲世人都明白,却不见得会去遵守的道理。
是的,他随时会死的。
晏倾君看着那张消瘦到皮包骨的脸,为何这个早便认识到的事实,今日想来竟会让她心头发虚?她就站在那里,不动不出声,至于原因,她自己都不清楚。
“阿倾,你还恨娘么?”殊言的唇突然动了动。
晏倾君睁大的眼这才眨了眨,“不恨。”
她的声音有些虚,转过首,将双手放在膝头,竟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掐到手心了。
“怨么?”
“不怨。”
“那我呢?”殊言睁眼,侧目看着晏倾君。
晏倾君沉默起来,垂着眼睑看着自己被掐出血痕的手心,半晌,不语。
殊言眼底的希翼渐渐消散,透出几分苦涩来。因为自己被丢在皇宫,因为没有娘而徘徊在生死间,也因为他这个哥哥无法有着正常公主的人生……她对他,无法不介怀吧?
晏倾君突然站起来,干笑了两声,“将来,说不定。”
殊言怔了怔,晏倾君又道:“你若就此死了,我宁愿你从未活过。”
“阿倾……”
“你若就此死了,我宁愿你早些裹着那些你暗地里做的事滚到黄泉地府永远别让我知道!”
“阿倾……”
“你若就此死了,永远别说你是我晏倾君的哥哥!”
“阿倾。”
“你还想问什么?死了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爱什么恨什么怨,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晏倾君背对着殊言,抬步便要走出马车。
“阿倾,‘五色’。”
“你还……”晏倾君还欲再说什么,怔了怔,回首看向殊言,“你说‘五色’?”
“我服下‘五色’,一定能找到法子给你解毒。”殊言接住晏倾君的眼神,微笑,“即便找不到法子,一定能从晏玺那里拿到解药。”
晏倾君转过身子,眉头不住的上扬,笑了起来,“若找不到法子呢?晏玺不给呢?”
“踏平东昭。”殊言苍白的脸上染了夕阳的绯红色,声音低靡却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