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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杀天下 完结+番外 (西西东东)


  男子面色俊美,却是常人少有的苍白,如轻薄的纸张,绘上如画的眉眼。他微笑颔首,抬起手,欲要撩开晏倾君额前的刘海。晏倾君皱眉,往晏卿怀里避了避。尽管从这人的笑容里看不到丝毫伪装,从他身上也嗅不到半点危险气息,但毫无防备地接受陌生人的触碰,这种事只会在刚刚她头脑不清全身无力的状况下才会发生。
  殊言刚刚凭手阻住晏倾君挥向白玄景的一剑,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手心淌过手腕,沾到净白的衣裳。见到晏倾君显然的疏离防备之意,五指僵了僵,放下手臂,垂下眼睑,和声低语道:“爹,解药。”
  白玄景背过去的身子颤了颤,头都不回地扔出一个瓷瓶。
  殊言接住,举手递到晏倾君眼前,仍是微微笑着。
  暗红色的血染上青绿色瓶身,拿着药瓶的人好似察觉不到疼痛,只是笑看着晏倾君。晏倾君没有动手接,反倒是晏卿先有动作,接过瓷瓶,利落地打开,往晏倾君嘴里塞了粒解药。
  晏倾君的面色渐渐好转,靠着晏卿的力度也小了些,抬眼,凝神仔细打量了眼前男子一遍,看模样二十来岁,比晏卿要稍稍年长,而比起她,恐怕要长出八九岁。晏倾君一声嗤笑:“倾君与公子好像素未谋面?” 非 凡 淚 痕 紅 浥 整 理
  殊言垂下眼睑,半晌,用干净的左手从袖间取出一物,再次递到晏倾君眼前。
  细红的丝线,圈圈捆绕。丝线中间是丝丝缕缕的黑发,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紧密地贴在一起,服帖地从白净的手心垂下。
  晏倾君的眼神蓦地一闪,迅速撇开眼。
  冬夏寒暑,从小都是白梦烟亲自替她梳理头发。她会坐在镜前,甜甜笑着,打量她与母亲相似的那一粒朱砂痣,学着母亲在嘴角挂起温婉的笑。那时她想,只要能一直这么继续下去,母亲说的话,她都会听。她会除掉宫里所有与母亲为敌的人,谁都无法来破坏她们的生活。
  不记得是哪一岁开始,白梦烟每每替她梳完,就会将落下的头发一根根收捡起来。她曾乖巧地赖在她怀里问她为什么,那时白梦烟会掐着她的小脸笑着说:“阿倾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一样都丢不得。”
  如今,这句话向来却是尤为讽刺。
  晏倾君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白梦烟一支挽月舞得到晏玺的宠幸,第二年便生下她,那样算来,那时白梦烟也不过十六岁。这男子唤白玄景为“爹”,白玄景又称自己是白梦烟的夫婿,若说她还有一个哥哥,长个一两岁还不足为奇,又或者母亲出宫后与白玄景再生一子,给她添两个弟弟,也不是难以想象。可眼前这男子,分明比她长了七八岁都不止,何以手持她的发缕,唤着母亲曾经唤过的“阿倾”?
  思及此,晏倾君心中一顿。
  错了!
  莫非从一开始就错了?
  母亲从未亲自对她谈及她的年龄,甚至入宫以前的事都从未提过,所以当初在东昭皇宫,她开始追查母亲的资料时,连她到底哪一年入宫都无法确定。
  东昭皇宫宗卷记载,白梦烟生于昭元二十四年,昭明三年即十五岁那年入宫。但是昭明十三年,白梦烟二十五岁那年曾与晏倾君说过,与晏玺相识二十年……
  当时晏倾君还奇怪,为何五岁的母亲会与晏玺结识,如今看来,若那宗卷做假,假的不是母亲入宫的年份,而是母亲出生的年份……
  晏倾君的眼神愈渐冰冷,殊言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笑道:“阿倾,你随我来。”
  白玄景突然转身,盯着二人神色变了几番,扫过殊言扔在淌血的手时,眼里渗出一份疼惜,最终闭了闭眼,翻身间行着轻功离开。
  殊言没有顾及白玄景,亦未看晏倾君身侧的晏卿一眼,含笑的眼睛里只有晏倾君一个人的影子。
  他抓住晏倾君手腕的力度并不大,晏倾君甚至觉得自己稍稍一个扬手,便能将他推出许远。他的手指冰凉,那力度……如虚无的风,一吹即散。但是她没有将他推开,而是顺着他的手,慢慢离开晏卿身侧。她预感到,只要今夜跟着殊言,许许多多的疑问猜测,都能得到答案。
  鬼使神差的,她走到一半时,回头看了一眼晏卿。
  他站在原地未动,眯眼目送她离开,面上仍是带着常见的滑腻微笑,在晏倾君与他对上眼的时候,那笑容愈甚。晏倾君扬了扬眉尖,绽放出一个春花般的笑容。
  笑嘛,不是他一人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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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言的身体很差,晏倾君初见他第一眼便有这种感觉,与他走了一段路之后,那感觉更是明显。待到出了皇宫,两人上了马车,殊言便敛目不语,好似在调息。
  看来白玄景集齐“五色”是为了他……
  神秘的殊家几乎处处布阵,有些阵法还与祁国皇宫的密道里极为相似。那阵法,晏卿懂,祁国夜行军懂,晏卿的师父是白玄景,夜行军也是白氏培养。白玄景有晏卿这个另他讨厌的徒弟,有奕子轩这个为了消除晏玺疑心的徒弟,唯独缺一个真正承袭白氏一切的徒弟,之前她猜到或许是殊言,可未料到殊言竟会是他的儿子,还是一个极受白玄景宠爱的儿子,一个宠爱到让他忌惮不忍伤害的儿子。
  所以当初他们被追杀,他派去的刺客因为殊家的令牌而放缓动作,所以殊家才会有白氏擅长的阵法,所以神秘的殊言从未出现,殊家却仍旧能在南临屹立不倒。她一直以为白家与殊家是政敌,却未料到,原来……根本就是一家人!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后停下,殊言适时睁眼,眸光清澈如清晨干净剔透的露珠。他拉过晏倾君,带着她下马车。晏倾君中毒的身子早便恢复正常,疏离地抽开手,弯着眉眼对殊言假假地笑了笑。
  殊言淡淡一笑,率先下了马车。晏倾君本还愿意装装友好,下车看到眼前的场景,面上的笑容也懒得绷住了,直接摆了个冷脸。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晏倾君讥诮道。
  今日她和这墓地还真是有缘,被白玄景带来差点死在这里,现在又被殊言带过来,再告诉她一次,母亲死了?
  死了便死了,她也只是在中毒的情况下神志不清才会抓着白玄景质问,死了便死了,她不在乎。晏倾君撇眼看向黑森森的树林,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带你见娘。”殊言淡淡一笑。
  晏倾君不屑地将他上下扫了一眼,上前一步,看都不看墓碑上的字一眼,踢开墓边的蔷薇花,靠着墓碑坐下,讥笑道:“骗了我十几年的女人,不想见。”
  “阿倾。”殊言见晏倾君以来,第一次微微皱起了眉头。
  晏倾君脑袋靠在墓碑上,阖起双目,不言不语。
  殊言同样沉默,不语。
  夜里的墓地分外阴凉,几阵阴风吹来,殊言开始连连咳嗽。晏倾君微微睁眼,见他面色惨白,紧锁的眉头里确实常人少有的淡然之色,咳嗽片刻后,没有多少颜色的双唇变作诡异的殷红。
  “她入宫那年,二十五岁?”晏倾君不欲与他再耗下去,开口问道。
  殊言顿了顿,敛目道:“是。那年我十岁。”
  晏倾君沉默下来。她曾问过白玄景,他与母亲成亲是在母亲入宫前还是出宫后,当时白玄景避开了回答,原来,那才是问题的关键……
  “当时我重病……她是为我才出宫,你若因此怪她,折算在我身上便是。”殊言本是背对着晏倾君,此时回头,双眼灰蒙蒙地一片,“你应该知晓,从东昭皇宫出逃如何不易,她自是不可能带着你。”
  “可现在你还活着,她却死了。”晏倾君冷笑着讥讽。
  殊言微笑,笑容里有些落寞,颔首道:“所以阿倾,是我的错。”
  “无需假惺惺,我明白,是我人微价廉,所以活该被人抛弃。”晏倾君笑得灿烂,“活该被丢在皇宫,明知我备受冷落也不愿出现,明知我被丢在战场也任由我的死活。从小她就教我,旁人不可信,她也不例外,人要靠的是自己。是我偏要信她一次两次三次,想到她或许还活着,看到和她一模一样的字迹,还傻乎乎地中计眼巴巴地赶了过来,怎一个‘贱’字了得啊……”
  殊言面色更白,转首,沉默。
  “你呢?一心为我的好哥哥?”晏倾君继续笑道,“晏玺为了找到白梦烟,所以不杀我。白玄景为了集齐‘五色’所以不杀我。你呢?为我安排好了到南临的一切,可见你猜到白玄景会杀我,偏生躲到现在才出现。既然一早便知晓我这个妹妹,这么些年来我对你却是丝毫不知,现在突然出现,直说吧,我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
  殊言皱眉,仍是沉默。
  “哦,对了,‘五色’还缺一个黄韵,殊家那么神通广大,应该知道我结识贡月国主贡冉生还救了他一命的事吧?让我去找他要黄韵再适合不过了。”晏倾君站起身,拍了拍沾了杂草和露水的裙裾,笑道,“其实我这人最怕死了,只要像白玄景那样,说不拿到黄韵会让我横着出南临,我自然乖乖地把任务完成了,无需来什么柔情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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