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好不容易寻着机会去了迎阳寺,本是想偷偷地跑过去赶她走,哪知竟看到奕子轩正温柔地喂她喝药……自从半年前回到东昭,“晏倾君”几乎一语不发,不管他人说什么做什么,只如痴傻般呆在一边,留着这么个木头人,她忍忍也就算了!可她突然就好了,还跟着奕子轩回了奕家,父皇居然对此不闻不问!如此下去,奕子轩守孝一年期满之时,她还能顺利嫁去奕家?
“父皇,上次……上次去迎阳寺,云儿和母后……去看过她……”晏倾云喘着气,唯一露出的双眼渗着血丝,“而且……而且云儿听说过,挽月夫人便是白子洲的人,那毒……那毒又是出自白子洲,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她配的!”
“君儿,云儿怀疑你给她下毒,对此你可有何说法?”晏玺的目光又开始游移,始终未有落在封阮疏脸上。
封阮疏身穿暗紫色长裙,斗笠周围的黑纱掩住脸上的表情,遮住大半个身形。她跪在地上,不语。
“不……不说话就……就是默认!”晏倾云此时已经被赐了坐,见到“晏倾君”,中了毒的身子也有了力气。
“君儿,你娘……教过你配毒?”晏玺轻问,目光落在封阮疏的双手上。
封阮疏仍是不语。
“阿倾,你回答皇上的问话,只要说你未曾下毒便好。”奕子轩在封阮疏身侧轻语。
封阮疏沉默。
“除了……除了她,谁……谁还会想……想要我的性命?”晏倾云笃定是“晏倾君”心怀怨恨,才下毒报仇!
“君儿,你是想默认罪名?”晏玺拧眉。
奕子轩在一旁不停的柔声道:“阿倾乖,回答皇上的话,阿倾乖……”
然而,无论旁人说什么,“晏倾君”好似听不懂听不见,始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
怡园是皇宫西院内靠北的一块大花园,园中模仿民间宅院的模样造了几件厢房,间间相连,却甚少人住。
晏倾君带着祁燕到了怡园,马上有宫人忙前忙后地收拾出一间空房来,衣物、被褥、各类用具一应俱全。好不容易收拾妥当,晏倾君打算休息休息,安静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园子又热闹起来。
晏倾君低笑,果然,留住在宫里的“闲杂”人等,便被打发到怡园来了。
待到宫人散尽,天色已晚。
祁燕入屋,放下手里端着的水盆,淡淡地道:“隔壁的人全部走了,只留下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
晏倾君听着,微微敛目,轻笑道:“那便当她不存在。落霞,今夜你得带我去几个地方。”
她在宫里的时日不多,必须抓紧所有的机会!
祈燕微微皱眉,点头。
夜色愈浓,星月无光。祁燕仍旧保持着她不闻不问的优良作风,只管听晏倾君的话,向左或向右,前进或后退,带着她躲开宫内巡逻的禁卫军。
“停!”晏倾君在一处矮小陈旧的宫殿前喊了停,从祁燕的背上滑下来,塞给她一只药管。
下三滥的迷烟,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很管用。
祁燕对着殿内吹了一口,半晌,侧耳听不见内屋的杂音,对着晏倾君点了点头。
“帮我看着!”晏倾君说着,未来得及看祁燕一眼便入了殿。
祁燕抬头看殿门上的匾额,“书宫处”,若与祁国区别不大,这里应该是记录收藏每年入宫宫女档案的地方?
这头晏倾君已经入殿,踢了踢地上晕倒的宫人,拿起油灯,拨亮灯芯。
陈旧的屋内,暗红色的木架排排竖立,在微弱的灯光下透出斜长淡墨的剪影。木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册册宗卷,按照年份有序排列。
晏倾君从左到右地扫了一眼暗红的木架无数的宗卷,心跳不由得开始加速。
终于,近了。
终于,开始了。
终于,接近真相了。
她唯一爱着的那个人,她在喝下迷心散后在沣水湖面上看到的那个人,她千方百计地回到东昭要找的那个人,宫女白梦烟,宠妃挽月夫人,她的母亲——她想,或许,还活着的。
非 凡 淚 痕 紅 浥 整 理
32、第三十一章(修) ...
为何挽月夫人过世后晏倾君一夜失宠,再不被晏玺多看一眼?幼时的晏倾君是不太明白的,只当是自己对晏玺没了利用价值,所以她这“父亲”也便弃她于不顾。这与母亲教她的道理相符,所以她从未多想。
然而,和亲贡月时,晏玺那似是而非的话,让她起了疑心。
让晏倾君去和亲的种种好处,晏珣想得到,晏玺怎会想不到?既然想得到,为何与贡月选定的人还是晏倾云?又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在中途换上她,还一意置她于死地?既然让她死,为何在“晏倾君”被救回东昭后留着她一条性命,对外宣称她的死讯,实则让她被奕子轩照顾着活下来?
这一切,都不符合晏玺的行事作风。
她在祁国时只是淡淡地怀疑,觉得母亲的死另有玄机。正如当初晏玺问她,她会那么容易病死?
教她如何在宫中生存的母亲,教她模仿他人字迹、动作、表情的母亲,熟悉白子洲各类奇药的母亲,怎么会那么容易“病”死?
若说在祁国时,她只是执着地想要回来,让背叛过她的人看看,她晏倾君不是一摧即残的娇花,不是任人摆弄的棋子;想要回来,凭着一己之力让晏玺看看,她晏倾君身为女子,可为女子不可为之事,亦可为男子不可为之事;想要回来,查出母亲的死因,解开她心头最大的一个结。
那么,当她看到“晏倾君”还安然地活着,并未如她想象中的,即便活着也会被晏玺杀人灭口,她的脑中突然闪现一种想法。
或许,她的母亲挽月夫人并未死?
如果母亲未死,晏玺的一切做法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从母亲死去那日便开始冷落她,因为晏玺知道,挽月夫人最疼的便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他想通过冷落她,让挽月夫人于心不忍而回宫。送她去和亲,让她生死一线,同样是想逼母亲出现,甚至在劫后留下被认作“晏倾君”的封阮疏,同样是因为还残留着母亲因为“她”而出现的奢望。
这么说来,母亲未死,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晏玺怎会失策使得母亲轻易混出宫,为何非要用她来逼母亲出现,而母亲为何要出宫,为何将她丢在这深宫里不闻不问,又为何明明活着却眼睁睁地见她挣扎在生死一线,晏倾君不愿多想。
她只需知道,或许,母亲还活着,只需相信母亲还活着,面对着东昭皇宫里的明争暗斗,她便有了无穷的力量与信心。
只要找到母亲,她母女二人联手,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惧怕的?
此时晏倾君举着油灯,站在一排排的暗红色木架前,突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的母亲是白子洲后裔,然后呢?
想要探寻事态的发展,必先抓到起根本。
挽月夫人的根本在哪里?只有从她入宫时的宗卷开始查起。上次她让奕子轩带她入宫便想查,怕他疑心才将心头窜起的小火苗硬生生压了回去。
晏倾君踏着轻缓的步子,慢慢地在木架之间挪动,双眼迅速地在木格上写着年份的纸笺上移动。
宫中宫女分为两种,一种是五岁便被选入宫的年幼宫女,便于在各类司房学习技艺。一种是从宫外选进的普通宫女,都是年满十五,却不过十八。
昭明三年,白梦烟因为一支挽月舞而得到晏玺的青睐,从此长宠不衰。而昭明十三年,晏倾君十岁时,母亲曾经与她说过,她第一次见到晏玺是在二十年前。先帝在位三十六年,从昭明十三年向前推二十年,就是昭园二十九年,那么,母亲入宫便是在昭园二十九年。
晏倾君拿着油灯,迅速移步到贴着“昭园二十九年”纸笺的木架前,开始搜寻“白梦烟”的名字。
然而,晏倾君上上下下看了不下五次,仍旧没能找到熟悉的名字。她透过窗间缝隙看了看天色。
能在御前献舞,必然是宫中歌舞司的舞姬。舞姬都是五岁便进宫,从小培养。因此,母亲应该是出生于昭园二十四年。她果断地走到最前排,集中精神从“昭园二十四年“的宗卷开始找。
烛光昏暗,光影闪烁,晏倾君睁大了眼,暗沉的光线下一个个名字看过去,只觉得双眼疼得就要渗出血来,却不敢松懈半分。
她趁着上次在迎阳寺时,给皇后与晏倾云下毒。那毒,其实并非浮欢,而是祁国蓝花楹所制的花粉,再让祁燕潜入宫中在二人的饮食里给点刺激性的药物,使得她二人呈现浑身发紫,酸软无力的中毒症状,实际上只需三日那症状便会减轻。
昨日花粉毒发作,今日她被宣进宫,故意掉下浮欢让人生疑,再借晏倾云的嫉妒之心,预料到她不会放过封阮疏,审问压后,她必然会被留在皇宫,身为太子妃,还未定罪,当然不可能被压入大牢,最多是找几个宫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