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下床,脚刚落地,人还没站稳,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就像有人当头给了他一闷棍似的。
他跌倒在地,打翻了床边小几上的茶壶。
听见动静,闵恒之匆匆来到房里,见万琨醒了,高兴极了,赶忙冲上前将万琨扶起:“你这孩子,醒了也不叫一声,冒冒失失的下床,你可知你睡了多久,这久日未有粒米入腹,不晕才怪。”
闵恒之扶着他坐回了床上,又叫外头的洛姬准备好米汤之类的东西端来。
万琨紧紧抓住闵恒之的手,急问:“念文呢?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闵恒之原本舒展的眉头立时皱起,轻叹了一气,摇头道:“她为了救你,耗尽了体内的生机,若非小白极时醒来,护住了她的心脉,令她存有一息,现在恐怕——”
万琨听了十分着急,扶着闵恒之的手要起来:“我要去看她,快带我去看她。”
闵恒之将他按回床畔,沉声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看她?再说了,她现在不在这里,溶月和仲文带她去周朝的寒蛟潭了。”
“去寒蛟潭?为什么?”他心头暗生慌意,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糟糕。
“念文虽然存有一线生机,可溶月说,她脉搏全无,心跳越渐行弱,生机虽有,却在逐渐流失,她没有办法救她,只要好念文去寒蛟潭碰碰运气,看看寒蛟是否有法子能治好她。”
万琨知道一些祁溶月和郑仲文当初的事,也知道念文之所以身负异能,能像鱼儿一样在水底呼吸,且拥有以命换命的异能,这都和寒蛟潭中的寒蛟有着密切的关系。
祁溶月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
“我现在就要去找她,现在就要去。”他挣扎着要起来,却又力不从心,体内一丝气力都没有,就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头。
☆、1563.第1563章 祭拜
第1562章
“万琨,你不要冲动,在去寒蛟潭找念文之前,你得先去祭拜你母亲。”
万琨愣住,祭拜?不是看望,而是祭拜?
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他不知现在该说什么,做什么,连伤心都不会了,只张着嘴,大口大口的顺着气,心痛如绞。
母亲走了,没有等到他来送她最后一程,甚至没有等到他护送她的棺椁下葬。
“我爹呢?他,他在哪?”母亲离逝,抛下下了爹和自己,如今最伤心难过的,恐怕就是爹了。
闵恒之道:“师爹将师傅下葬后,便在墓地不远处盖了个小屋,取名蕴居,说以后都住在那里,再也不离开了。”
直到此时,万琨眼中的泪水方才滚滚而落。
不止一次,爹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希望他能早日接掌万家的生意,他好腾出空闲,带着娘离开这纷闹的尘世,对一处僻静的山林,过一过隐居悠闲的田园生活,他说这是娘一直向往的,只是为了爹和自己,这才一直留在京都。
洛姬端着白粥进屋,见万琨这模样,也跟着叹息道:“万琨,简师傅临走时说,生老病死是每个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没什么了不起,只是她不想因为她的离开,而让你和你爹伤心,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硬撑着,撑到现在,她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她希望你们不要太过伤心,因为她的离开,也是痛苦的解脱,希望你们爷俩不要怪她就这么自私的离开,来世,她还要和你们爷俩做一家人。”
万琨躺倒在了床上,背对着闵恒之和洛姬,身体蜷缩成一团,肩头不断的颤抖着,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那种悲伤,却能轻易的让人感受到。
在洛庄休养了两日,万琨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气力,他坐上了前往蕴居的马车,闵恒之亲自送他前往。
从马车中下车,远远的,他看见满头白发的父亲,呆呆的坐在一块碑石前,墓是新起的,碑石自然也很新,可父亲的背影,却是这般的苍老与孤寂。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时间,步有千斤沉,不知该如何面对苍老孤独的父亲,不知该如何面对带着遗憾离世的母亲。
闵恒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走吧,去给你娘磕头上香。”
他跟在闵恒之的身后,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一步一步,终于来到了母亲的坟前,泪水朦胧的眼睛,看不清碑石上刻着的字,一个字也看不清,听不见父亲在他耳边说的话,一句话也听不清,他将额头磕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久久未起,心里呼喊了千万句母亲,却再也得不到母亲的回应。
万先生将伤心欲绝的万琨扶起,将他扶回了蕴居。
蕴居不大,里面的摆设却十分精致齐全,收拾的也很干净,看来万先生是真的打算长久住下了。
万先生将万琨扶到椅中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叹了一气道:“琨儿,你娘已经走了,伤心也是无用,想开点吧。”
☆、1564.第1564章 守陵
第1563章
这句话本该是他用来安慰父亲的,可现在,父亲却拿来安慰他。
“孩儿不孝,未能陪在爹娘身边尽孝。”
万先生摇头,伸手抚了抚他散于后背的黑发:“傻孩子,爹娘从来就没怪过你,你做的对,没有国,哪有家?若不能保住楚国,咱们万家不也一样保不住?你娘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只是担心你,所你受伤受苦,如今你能平安醒来,就是对你娘最好的回报了。”
万先生也是过来人,知道万琨的心里,一定还记挂着念文的安危,便道:“你已经给你娘磕过头上过香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寒蛟潭吧,也不知文儿现在如何了。”
万琨摇头:“我要给娘守陵七日再走。”文儿有公主和王爷照顾,应该不会有事,可爹却独自一个守着娘的墓,他不忍心就这样离开。
万先生何尝不想和儿子多待几日,见儿子提出守陵,他自然心里高兴,赶忙点头应下,“好,那就守七日吧,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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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
太子周焦带兵与陇西大军对峙多日,终于等到了上官拓溃败的消息,他松了一口大气,也不知念文如今怎样,便将大军交给副将,由他带军回营,自己则打算带上几个亲信护卫,秘密前往楚朝京都一探究竟。
却谁知,在入关时,竟迎头遇上匆匆打马入关的师傅和师爹,二人各骑一马,师爹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
他赶忙上前拦下:“师傅,师爹,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周焦很高兴,很不能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远在京都的念文。
溶月见是周焦,心头也是一喜,毕竟这里是周朝的地界,她和郑仲文都是楚朝人,前头是关口,他们一路着急赶路,也没弄个通关文书,正想是不是要硬闯进去,现在遇到周焦,真是太好了。
“焦儿,快,我们要进关,你快带我们进去。”祁溶月朝周焦道。
周焦赶忙点头应是,目光扫向郑仲文后背绑着的人,是个女子,身材纤细,黑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模样,可那背影,分明和文儿很像。
他心头一慌,指着郑仲文背后的人问:“这,这是?”
溶月道:“是文儿,现在来不及解释什么,先入关再说。”
周焦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文儿的手垂在郑仲文的后背两侧,手臂柔软无力,露出的一小截皮肤十分苍白,看起来就不像是活人的该有的肤色。
文儿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见师傅和师爹已经打马往关口去了,他来不及多想,迅速跟上,有他在,守关的人自然不敢多做盘问,直接便放行了。
周焦追上祁溶月,急问:“师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文儿她究竟怎么了?”
溶月道:“这事一时半伙也说不清,现在文儿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寒蛟潭,只有在寒蛟潭,或许能为她寻得一线生机,焦儿,寒蛟潭十分凶险,你不必随我们去,你身为周朝唯一的太子,你不该也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冒险。”
☆、1565.第1565章 伏牛山
第1564章
周焦哪管这些,他只听见文儿性命危在旦夕这四字,无论是溶月的劝阻,还是属下的恳求,他都全然听不进去,脑子里只不断的回荡着危在旦夕这四字。
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些日子,他始终心神不宁,总觉得文儿在京都会出什么事,没想到,这种担忧,竟然成真了。
他如何能装成没事人一样就此离开,如何能丢下文儿不管。
哪怕现在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可能丢下文儿回宫。
“师傅,您的好意徒儿明白,可文儿她——”他眼眶泛红,喉头微哽:“师傅,徒儿和文儿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徒儿早就将她视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她有难,您让我离开,我如何做得到?离开楚朝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日不想着回来,只可惜身不由己,如今再见,却是这般局面,我真恨我自己,若我能早些去京都帮她,或许事情就不会变得这般糟糕。”
他情真意切的一番告白,令溶月十分动容,她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不必自责,你已经做了很多,也罢,你执意要去,我也拦你不住,但到了寒潭,你必须听我的,绝不可任性妄为,那寒蛟,可不是寻常的猛兽,纵是十个百个你周焦,也不会是寒蛟的对手,在它们面前,我们是绝对的弱者,所以,不要试图去挑战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