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溶月道:“百会,太阳,攒竹,丝竹空,四白。”
江太医手指微颤,旁的穴也就罢了,百会穴,这是活穴,也是死穴啊,稍有不惧,那可不是眼瞎耳聋的代价,那可是会要了小命的。
江太医捏着银针坐在床畔,深深吸了一口气,定神后,将银针刺向郑仲文鼻侧的四白穴,这时祁溶月出言打断道:“先刺百会,令气血先沸!”
江太医刚刚稳下的手指又开始抖了起来,他行医三十载,十五年前被选入太医院,一生为病患施针无数,却从未刺过病患的百会穴,一次也没有,他毫无把握。
祁溶月静立于一旁,见江太医迟迟不肯下针,心知他定是不敢,便又道:“若江太医有更好的治疗方案,也尽可一试,不必全部按照我说的做。”
江太医的额头已然沁出了冷汗,不说针术,但论他开出的药方,已经落她下风不止一筹,还提什么别的治疗方案,显然是没有的。
郑侯爷一直观察着祁小姐和江太医的表情动作,祁小姐一直很坦然,非常淡定,而江太医却不那么坦然,甚至紧张,十分紧张,他捏着银针的手,分明是在颤抖着。
郑侯爷咳了一声,道:“既然仲文一直都是祁小姐在医治的,现在突然换大夫,总是不好,还请祁小姐继续为仲文施针。”
有了郑侯爷的发话,郑仲文自然无法可说,闭上眼睛默许了。
江太医亦是如临大赦,迅速的自床畔退开,将位置让给祁小姐。
祁溶月也不推辞,直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取了银针后迅速的扎入了郑仲文的百会穴,紧接着是太阳穴,攒竹穴,丝竹空穴,四白穴。
她下针速度很快,认穴之准,令那行医三十载的江太医看了都不免汗颜。
☆、38.第38章 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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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刺百会穴,还是太阳穴,她都像刺普通的穴位一般无二,没有半分的迟疑和紧张,信手拈来,熟练无比。
与普通的大夫不同的是,她入针快,拔针却很慢,每一针拔下之前,她都会捏着银针左右旋钮数周,方才拔下。
寻常人看不出什么,可江太医却懂得一二,这是金瑶针法,若说有某种武功乃是天下武学之首,令习武之人趋之若鹜。
这金瑶针法,便是医界的顶尖之术,是所有大夫们可望不可及的绝顶针术。
在太医院里,便收藏了有关金瑶针法的书籍,太医们平日也时常研心,却没有一人能学会这金瑶针法,可见金瑶针法之精深奥妙。
眼见江太医那一脸激动之色,郑大人疑惑道“江太医,你怎么了?”
江太医指着祁溶月的手轻轻颤抖着,惊声道:“金,金瑶针法?”
此时祁溶月已经将郑仲文头上的银针全数拔下,交给了雪儿去整理,她起身回头,朝江太医点头:“没错!确实是金瑶针法,看来江太医也学过!”她当然知道江太医也学过,确切的说,她知道整个大医院的太医都学过,只是没有人学会罢了。
江太医一脸尴尬:“确实,确实学过,只是老夫愚笨,没能学会,惭愧,惭愧!!”
祁溶月没有与他再客气,径直走到郑侯爷和郑大人身前,道:“今日的复诊已经结束,三日后我再来!”
郑侯爷忙道:“好好,有劳祁小姐了!”
祁溶月轻轻摇了摇头,淡声道:“告辞!”言罢,她转身带着雪儿离开,目不斜视,身形笔直,步态轻缓又极具韵律,简单中又透着奇异的华丽。
这个女子,真的只是一个四品知府家的弃女吗?
主仆二人刚走,一旁的尹逸轩便从角落走了出来,朝郑侯爷和郑大人道:“小侄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郑侯爷点了点头:“多谢你来看望仲文,若有空便常来,陪仲文说说话,免得他胡思乱想。”
尹逸轩忙道:“自是应该!”
见尹逸轩匆匆而去,郑大人的脸上泛出一抹笑意:“这个尹公子,看来是有心了。”
郑侯爷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大人道:“祁永春一心要攀上的这桩高门贵戚,就是尹家。”
郑侯爷恍然,忙道:“我之前也听说过,尹家二爷早在逸轩这孩子刚刚出世之时,便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当初老侯爷为此事还大为震怒,十分不赞同这桩亲事,可尹家二爷和他的夫人却顶着这种压力,愣是认下了这门亲,原来是祁家啊!”
躺在床上的郑仲文翻身坐起,忙接话道:“你们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那姓祁的女大夫,是逸轩的未婚妻?”
郑大人笑道:“从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39.第39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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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溶月和雪儿刚走出锦和院,扫雪的丫头们见她们过来,赶忙让出路来,朝祁溶月投以善意的微笑。
祁溶月也一改常态,对她们点头浅笑,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可从两个丫头的眼里,她能看见纯真的善意和崇拜。
是了,在她们眼里,她祁溶月可是了不得的大夫。
雪天路滑,二人走得极慢,雪儿紧紧搀着小姐的手臂,就怕她一个不小心滑倒。
还未穿过后园与中堂间的抄手游廊,身后便传来尹家大公子殷切的唤声:“祁小姐请留步!”
主仆二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一身素色锦衣的尹家大公子,站定在她们身后。
祁溶月问:“尹公子有事?”
尹逸轩点头:“我有话要说!”
祁溶月没作声,只静静的看着身前的尹逸轩。
尹逸轩上前了两步,拉近了与祁溶月之间的距离,凝眸看着眼前妍丽娇艳的女孩:“祁小姐,我今日去了祁府议亲!”
祁溶月秀眉微挑,眼神依旧清亮:“那么恭喜尹公子!”
尹逸轩皱眉,忙道:“祁小姐误会了,我并没有接受祁家二小姐。”
祁溶月面无讶色,这事本就在她预料之中,尹家可不是冤大头,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被祁永春这么一搞,铁定是要黄的。
尹逸轩见祁溶月没作声,又问:“你不问为什么吗?”
祁溶月摇头:“与我不相干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尹逸轩心头泛出一丝恼意:“这怎么就与你不相干了?你本该是我的未婚妻!这——”
祁溶月打断他的话,淡声道:“尹公子,你也说了,我本该是你的未婚妻,本该而已,现在已经不是了,还请尹公子莫要再提此事!”
若在祁溶月被逐出家门之前,他们尹家去议亲,她祁溶月自然是尹逸轩的未婚妻,可如今,一切已经不同了。
眼见祁溶月说完这话便要转身离开,尹逸轩忙道:“若祁大人迎你回府呢?”
祁溶月脚步微顿,侧目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与雪儿离开,未再言语。
回客栈的路上,马车里置着暖炉和绒毯,尽管行驶在寒风飘雪之中,主仆二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小姐,刚刚尹公了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突然说祁大人迎您回府这事呢?”
祁溶月眉头微蹙,叹道:“看来今儿回客栈要走后门了!”
马车驶近福来客栈时,祁溶月从小窗往外看,瞧见在福来客栈的大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外饰华丽不输她和雪儿现在坐着的这辆,另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应是府里下人们乘坐的马车。
靠近时,她亲楚的瞧见那马车的车辕上,刻着一个祁字。
她们坐的马车没有停顿,直接驶过客栈大门中,绕至客栈后门停下。
“小姐,咱们干嘛要走后门?”雪儿不解,小姐做事总是神神秘秘的。
☆、40.第40章 赵妈妈
“因为前头有我不想见的人!”那站在福来客栈门口张望的妇人,正是祁府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在祁溶月的记忆中,这位赵妈妈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最擅长的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赵妈妈出现在福来客栈,自然是祁家老太太授意的,祁永春不方便出面,梁氏定是不肯,那么这件事,自然得由老太太来做,名正言顺又自然。
呵——他们真是打的一手好盘算,只可惜,她已经不是从前的祁溶月,她绝对不会再做回祁家大小姐!
被逐出家门正合她意,免得被困闺中,束手束脚的不便她行事。
二人从后门上楼,连前堂的掌柜都不知情,祁溶月更是吩咐小二不要多嘴,就当没看见她。
小二得了祁小姐的好处,自然不会再多嘴,只当祁小姐压根就还没回来。
赵妈妈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大小姐回来,便沉着脸朝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我家大小姐怎的还没有回来?”
掌柜也是一脸苦笑:“我和你一样一直坐在这客栈里头没走一步,这祁小姐为何还没回来,我又怎会知道?你若实在是着急,可以去一趟郑大人府上,上午是郑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接走了祁小姐。”
赵妈妈忙问:“郑大人派管家亲自接走了我家小姐?做什么?”
掌柜道:“听说是治病,听说你家小姐医术十分了得呢”
赵妈妈忍不住哼了一声:“胡说八道,我家小姐待字闺中,几时学过医术?怎么可能去给人瞧病呢?你莫不是诓骗于我?”
掌柜忙摆手:“哎哟,这我可不敢,不论是郑家,还是你们祁家,可都不是我这小老儿敢得罪的,哪敢有半句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