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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 (天衣有风)


  那人始终不曾现身。
  这样的态度,又何止是嚣张二字可以形容的。
  花错只道容止轻视于他,连露面都不屑,他面色发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容止,我已身在此地,你连出来相见的胆量都没有么?”
  门内发出一声轻笑,过不片刻,脚步声缓缓来到门后。
  两扇门豁然分开。
  ……
  楚玉与桓远等了约莫一刻钟有余,却始终等不到一个花错出墙来,等得久了,两人逐渐开始猜疑不安。
  楚玉抬眼瞄一眼墙头,忍不住开口道:“那个花错,不会是倒霉被人给抓住了吧。”
  桓远也朝相同方向看去:“花错不当如此不济吧?”他不太懂武,实在不能太准确地判断花错的水准高低。
  楚玉开玩笑道:“要是他落网成擒,还供出了我们,被对方找上门来,我们就给他来个不认账,推得一干二净……”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旁侧传来阴沉的声音:“你说谁要推得一干二净?”
  循声望去,却见院子门口站着一袭熟悉的红影,花错面色不太好看,显然是听到了楚玉方才所言。
  楚玉干笑两声,道:“说笑说笑,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
  花错扬了扬眉毛,忽然不悦的神色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讥诮的嘲弄冷笑:“发现了一个人,我把他带来了,你见了他,便可知晓前后缘由。”
  说罢他朝旁边一让,露出身后挡着的人。
  在院门处是有门槛的,花错方才站在门槛上,便高出来一截,挡住了门口大半,楚玉说笑被撞见,心中正尴尬,也未曾注意那人露出的衣角,直到花错毫无预警地让开。
  那人双手背负而立,他的衣着很简朴,是寻常人家便可穿上的细麻衣。视线顺着修长挺拔的身躯往上,是干净的下巴,含笑的嘴唇,挺直的鼻梁,但是看不到眉眼。
  他双眼上覆盖着一条两寸宽的锦带,锦带缝制得较厚,角落有些许褐色的药汁渗透出来。
  恍若云破月出,记忆中模糊的人影与眼前渐渐重合,楚玉万万想不到出现在此地的人竟然会是他:“沧海客?”
  观沧海微微一笑:“吾名观沧海。”


第229章 风水轮流转
  见楚玉神色惊讶,花错冷笑一声,想起方才他见到观沧海时,甚至比楚玉还要惊讶。
  待观沧海开门走出来,他才发现观沧海手上提着一根钓竿,看来方才打断他攻击甚至将托盘接住的东西都是此物。
  走出门来,观沧海便示意侍女安静退下,便转向他道:“不知道是哪位客人,为何如此辣手,要杀我的侍女?”
  如楚玉一般,花错也是不曾料到,这位原本应在南朝境内的绝顶高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北魏,甚至与楚玉做了邻居。说来他与观沧海也算是打过交道,当初他误以为观沧海是容止的部下,命令他去救容止,结果反被教训了。
  事后他才从楚玉口中得知,观沧海其实是与容止有仇的。
  花错原本想好了,倘若看见的是容止,又或者如他一般被容止蒙骗的人,应该怎么做,他都做好了打算,然而观沧海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以至于他在乍见此人时,好一会儿愣神反应不过来。
  一方面是与自己有过节,另一方面却又是仇人的仇人,这其间关系该如何拿捏,花错全无主意,只有先问他为什么会在此地,而在得知观沧海的目的之后,他便立即将他带来见了楚玉,甚至忘记了询问那辆造访他的马车。
  楚玉吃惊了一会儿,接下来一句便是:“你孝期满了?”当日看观沧海在溪边对待萧别的架势,感觉他似乎打算再守个五六七八年孝也说不准。
  观沧海笑笑道:“守孝一事不过是用来挡刘备的借口。”他久居江陵,不愿四处走动,便索拿守孝当作接口,凡是上门骚扰的,一律以此为由挡回去。就算别人有三顾草庐的耐心和诚心,他也不是那个愿意治国平天下的卧龙先生。
  瞥了还在冷笑的花错一眼,楚玉有些无奈地,但还是问出了不得不问的一句话:“那么沧海兄,请问,为何你要离开江陵,来到北魏呢?”甚至还是正好成为了她的邻居,时常与身份不明的可能是容止的人来往?
  倘若要说只是纯粹巧合,这未免也巧合太过了些。
  观沧海一笑坦然道:“既然你已找上我,我也不须隐瞒,我与你为邻,确是别有用心,昔年我父亲曾欠下人情,允诺他日偿还,他死之后,这笔债便落在了我头上,我如今乃是受何戢所托,为了杀你而来。”
  为杀你而来。
  桓远原只是站在一旁,一听见这几个字,登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待他重新恢复思考能力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挡在了楚玉身前。
  楚玉听闻观沧海此言,最先也是一阵慌张,可是当桓远挡在她与观沧海之间时,她忽然迅速地安下心来。
  桓远是不可能阻拦观沧海的,她知道。可是当面临危险的时候,有人愿意这样毫不迟疑地护在她身前,她便忍不住毫无道理地觉得安全了。
  视线被桓远的身影挡住,冷静下来的楚玉想起了什么,思索片刻后她豁然一笑,抬起手拍拍桓远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他并不想杀我。”
  倘若观沧海想杀她,以他的本事,楚园之中无一人可匹敌,这几个月来,要杀早便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她转身从一旁绕出来,再度望向观沧海:“可否请沧海兄为我释疑?为何你如今不杀我,为何你要与我为邻?而那出入你府上的马车中,坐的究竟是什么人?”
  顿一下,她补上一句:“是不是容止?”
  这才是最关键且重要的。
  观沧海却只是笑,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道:“你见过那人的相貌?”
  楚玉点了点头,忽而意识到观沧海看不到,又开口说是。
  观沧海有些莫测地笑了笑,这个时候,他的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肖似容止:“我在此处且不杀你,此间缘由,我有些顾忌,不便告知,你只需知晓,我对你并无加害之意便好。至于出入我府上那人,我纵然是说了不是,你只怕也不会信的。你若是真想知道其身份,明日来我家中,我可为你安排。”
  算起来,那马车已经有两日未至,明天也该到下一次光临的时候了。
  ……
  次日,楚玉身穿侍女衣饰,站在观沧海身后,却是在暗暗发笑。
  他们现在身处在一间花厅之中,观沧海没骨头似的躺在长椅上,手中握着鱼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教育花错:“腿并拢,低下头,待会你要是也这么正脸看人,只怕头一眼便会给那人瞧出来。”
  今天楚玉遵照观沧海昨天所说,前来他家中等着见那车中人,花错也强行跟了过来,却不料观沧海的安排是让他们扮作侍女和小厮,等观沧海与那人见面时站在两侧,便可自然地看个分明。
  对于这个要求,楚玉是毫无抵触地答应了,反正她做了这么久的公主,还没尝试过当侍女的感觉,就当角色扮便好,但花错却是不情不愿,纵然放下了剑,和楚玉一般换上侍从的衣饰,他身上的傲气,却始终是太过张扬扎眼了。
  同样是站着,他的身体笔直如剑,什么都不必做,便仿佛有剑气自然散发,这一点,便是观沧海现在正在挑剔的。
  花错面上含怒,好几次都要发作出来,可偏偏观沧海的鱼竿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他稍有异动,便飞快点在他最弱的关节处,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两人的巨大差距,纵然观沧海没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他知道,那是对方刻意留手的结果。
  技不如人,只能任由摆布。
  楚玉不太清楚要见的那人是真的需要如此镇重对待,还是观沧海在趁机玩弄花错,横竖事不关己,她也可高高挂起,只是看着看着,楚玉却想起来,这情形竟是她见过的:在接近一年前,花错也曾这么对付过柳色,那时他在帮容止在训练柳色,只要柳色稍一偷懒,他便不客气地教训过去,只不过此际被教训的人反成了花错。
  巧合的是,那时花错用的是竹竿,这时观沧海用的是竹制鱼竿。
  真是风水轮流转,楚玉才想发笑,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一时间笑不出来。
  观沧海又玩弄了一会儿花错,忽然放下鱼竿,拍拍身旁的扶手,示意他们做好准备,而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来了!
  楚玉心中一凛,瞥一眼花错,却见他完全忘记了方才观沧海训练的要收敛低调,他的目光凝成寒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很快的,门被拉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两名侍卫,他们开门之后,马车上的人才缓缓地走下来。
  楚玉不像花错那样毫不掩饰,她状似恭敬顺从地低着头,不时拿眼睛偷瞟门外。一直有护卫包围在那人的前后左右,她看得不甚分明,虽然有些心焦,却只有默默地等待。
  那人被侍卫簇拥着走到门口,这才撤除警戒,侍从左右散开门外相候,而那人独自缓步踏入屋内,也终于在楚玉面前露出来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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