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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 (天衣有风)


  懊恼地捂着鼻子,鹤绝移开视线不去看楚玉裸露的肩膀,迭声叫道:“你你你你你,快把衣服掩上!”
  楚玉也愣住了,方才她曾想过鹤绝表现得如此害怕的几个可能,却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这时楚玉也想起来了最开始鹤绝上马车后执剑威胁她的情形,那时候鹤绝也是尽量离得她比较远,只拿剑指着她的脖子,放下话让她不敢逃走后又坐在马车内距离她最远的地方,起先她以为是鹤绝艺高人胆大,不怕她跑了,可结合现在的境况看来,根本原因是这家伙恐惧女色!
  方才她打人是本能,而他后退……也是本能。
  只看个肩膀就这么受不了,要是给他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的夏天,他大概会失血而死吧。
  楚玉忍不住想。
  鹤绝止不住地喷鼻血,见楚玉完全没有把衣服拉起来盖上的意图,鲜血好像泉水一样不断的鼻子里涌出来,好像是开关坏掉的水管,只能开,不能关。
  见楚玉竟然似乎想继续往他这里靠,鹤绝终于惊恐起来,想起楚玉的身份,再想起那个身份的作风,他禁不住高声叫道:“你,你不要乱来啊!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楚玉下意识的接口道:“你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话方出口她也郁闷了,这立场颠倒得真奇怪。
  两人在车内这么大动静,可是意外的是,车外明显是与鹤绝一伙的,那个负责驾车的刺客,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丝毫没有停下车来关心一下车内的倒霉人。
  楚玉和鹤绝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登时都感到反常,便齐齐的朝车头看去,鹤绝虽然还在喷血,但也强自打起了精神,也便在这个时候,车前的帘子被掀开,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却是一张秀丽高雅的脸容。
  容止的面色苍白到了极点,眼眸却漆黑得宛如可吞噬一切光泽,他左手扶在车厢入口边缘,右手提着一柄长剑,他神情慵懒倦怠,好像极为的虚弱,但是他手中的长剑却缓缓的抬起来,剑尖异常稳定地指向鹤绝:“我昔日尝听花错说,鹤绝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要害便是——天生恐惧女色,我原本有些不信,却不料今日一见,竟然真是如此。”
  鹤绝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调侃,他的目光森冷阴戾,紧紧的盯着容止的剑尖,好像如临大敌,楚玉不懂剑术,不知道容止这看似随意的一指,究竟有什么玄妙,但是鹤绝心中却是宛如明镜,虽然眼前这白衣少年看起来孱弱无比,可是他剑尖牵引的杀机,却正好指在他的脆弱死角,倘若在这个状态下反击,会对他很不利。
  鹤绝心中凛然。
  方才他们便在马车上闹,但是前面驾车的人一点动静也无,想必是早已被这少年除去,可是少年却没有急着进来解救公主,反倒是等着他的弱点爆发出来,才趁着机会拣便宜。
  他鹤绝狠毒,只对自己不在意或者痛恨的人狠毒,可这少年分明是要来救公主的,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等待到对他有利的那一刻,为此甚至不惜让要解救的人继续深处险境……这种对自己人也狠毒无情的心性,他远不能及。
  权衡一下情势,鹤绝自忖恐怕没办法拿楚玉来威胁容止,而他现在的状态又极为糟糕,虽然对自己的剑术有信心,但总不能一边喷着鼻血一边跟人拼剑,念头一转,鹤绝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后撤,从车后方跳下马车。
  见鹤绝走了,容止轻轻的吐了口气,手中长剑却是再也拿不住,砰地落在马车中。他也没有去理会那剑,只靠在车厢入口边上,白衣乌发,凌乱却风采沛然,他漆黑眼瞳中氤氲的倦意丝一般地化开,朝楚玉浅浅一笑:“公主受惊了。”


第147章 温柔的谎言
  楚玉没有笑,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容止。
  鹤绝想到的事情,她如何想不到?
  虽然知道容止是为了取得有利条件,可是那种漠视的心态,让她的心一阵阵的发冷。楚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在这么危险的境地里犯起了别扭。
  可是她不能不去在意,因为这么做的人是容止。
  她觉得心里很凉,冰凉。
  容止笑了笑,他笑得很随意,也很轻慢,身体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倚靠着马车厢入口边,伸出一只手扶着,马车一直在颠簸,方才容止脱手的长剑顺着震荡滑动,滑到了马车边,借着冲力插入了车厢壁,可是他竟然就着这个不能算平衡的姿势站得稳稳当当,完全没有要摔倒的意思。
  楚玉注视着他,甚至也没有说要让马车停下来,就这样马车还在倾斜超上方疾驰着,车轮越过障碍,车厢壁不知道撞上什么,就这么好像是喝醉一般横冲直撞:“你方才就在外面等着?”等着鹤绝的弱点发作?假如鹤绝的这个弱点不是真的呢?假如鹤绝恼羞成怒下把她给杀了呢?
  他就那么放心?还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所以才这样的放任?
  容止漆黑的眼眸黑得纯粹,里面微微荡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好像是玩味,又好像是嘲弄:“是的。”
  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他这么说,楚玉还是觉得,心脏上好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只是微微的刺痛,但是十分的不舒服。
  第一个问题问出口,接下来便好办多了,楚玉继续问道:“你追上来救我,也并不是情愿的吧?”
  容止笑了笑,这回没有说话,可是从那满不在乎的笑容中,楚玉便大概能读出他的回答。
  楚玉深吸一口气,再重重的吐出,闭眼又睁开,她很不舒服,心口的针扎进去后便没有拔出来,一直用微微的刺痛提醒她它的存在:“我明白了……容止,回去之后,你便离开吧。”这样的话,他还是不要留在她身边的好。
  容止又是一笑,那么温柔而从容的,那么高雅而出尘的:“好。”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从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说什么不得於飞兮,说什么不会离开,说什么……
  楚玉忽然被激怒了,她很不忿,为什么在她惊涛骇浪的时候,容止却可以如此平静无波?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她冷声道:“既然你我相看两厌,你还不快些下车?省了你的心,也省得污了我的眼!”
  马车飞驰得如此之快,楚玉原本并没有能安然控马或者跳下马车的把握,但是看容止这样,她反而被激起了怒意,决定待会即便受伤,也不要容止扶上一把。
  怎料容止却轻笑道:“公主若是不愿见我,便自个儿下车去吧,眼下乘风而行,我正好自在,却不想离开呢。”
  这明显的反客为主让楚玉更加的惊怒,她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再看了容止一眼,只见他神情从容高雅,纵然衣衫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依旧丝毫风采不减。
  楚玉轻叹了口气,转身就打算从马车后方跳出去,他们现在大概在一座高山上,马车正在疾速的往山顶疾驰,一路磕磕绊绊,楚玉从自己坐的地方移动到马车边,便费了很大的气力,中途险些摔倒,掀开车帘,看到外面不断后退的林木和山石,楚玉狠了狠心,就要往下跳。
  猛烈的狂风忽然灌入车内,被风一吹,楚玉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方才她一直在生气,竟然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她如此小心翼翼了,可依旧还是差点儿摔倒,容止站的位置和姿势比她的更加恶劣,他是怎么站得那么稳的?
  已经准备要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楚玉摇摇晃晃的挪到车头的位置,来到容止的身旁,双目紧紧的盯着他,而被她盯着的容止微笑着慢慢道:“公主您这可是出尔反尔,方才还说要走的,怎么现在又不走了?莫非是舍不得我?”
  他语调低柔,话语却暗讽得厉害,楚玉一听忍不住又想生气,但是她强忍下来,只冷着脸伸出手,猛地拉开前方的车帘!
  ——他一向是温柔入骨的样子,更不曾这样明显的嘲讽过她,此时一反常态,反而让她起疑。
  ——马车前的情形,清晰的展现在楚玉面前。
  楚玉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看到了容止站得这么稳的原因:他一只脚的足踝硬生生卡在了马车前方与马车厢底仅有少许距离的一条活动木杠内,那条木杠楚玉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看情形大约是固定马匹和马车的衔接,可是这个时候,却是用来固定住容止的脚。
  木杠因为车行的震动,碾磨着容止的足踝,楚玉只看见容止的半截小腿之下,白色衣摆和露出来的白色靴子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因为有衣服遮盖,更严重的状况她看不到,但是却能想像出来。
  那是人体的关节,根本没有多少肌理缓冲,磨破了皮肤后便轮到筋骨,她能想象到,那有多么疼痛。
  他之所以站得这么稳当,完全不曾因马车的摇晃而摔倒,并不是因为他多么有力量,而是因为他付出了伤残身体的代价——他的脸容苍白至此,也是因为这个。
  他根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连拔出脚解救自己的力量都没有了,所以方才才会行险招等鹤绝露出破绽,随后再故意作态惊走他,倘若真的打起来,他根本就不是鹤绝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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