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撅着嘴,依依不舍的把耳坠子又放回去,正经还是个孩子样,明玉扑哧一笑,“你们就拿着吧,我们姑娘最是和善的,不计较什么的。”
通常头一次见谢景翕的人,大都会觉的她是个很好说话的和善人,温和没有架子,有些没有眼力的就会轻看她。比如百草眼里的谢景翕,大概就是个很知情知礼,很有分寸的夫人,她年纪小,也没在妇人堆里待过,虽然机灵又会瞧人脸色,但也还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小姑娘。
张账房就不一样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过来人,两口子混的都不错,想来都是些心精眼明的人精子,她虽然没插上几句话,但事瞧的却比百草明白。原本她以为,大少爷这样的家底,一般新进门的夫人都会好奇,都千方百计的想要刨根问底一把抓。再精明些的,大概会表现的不那么急切,明面上不说什么,话里话外都是试探暗示,还非要不懂装懂表现的高人一等,实际处处露怯,端的是要斗一番心眼。
谢景翕的确什么也没问,就连大少爷都私下里跟她们交代过,要是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不必瞒着,她还担心大少爷太信的过新夫人,恐怕会吃亏。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毕竟这世上正经的男人不多,女人要是糊涂的什么不问,那才叫傻。
然而谢景翕就跟没心眼似的,丝毫都不介意叫别人看她的笑话,但实际内行人都听的出来,她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端的不是个眼高手低什么也不懂的人,你要是眼力不到位轻看了她,没准回头就能倒霉。
而且看似平常的几句问话,人家早就把她俩的为人底细都看透了,不说别的,送的东西都拿捏的恰到好处,真当百草那小丫头没见过好东西吗,这是抓着她的喜好送的合心意,她才会那个样子。张账房得的是一枚青玉簪子,花式就不说了,难得是考虑到她一个帐房先生,平日里打扮的都很精简,就连头上的簪子都不能叮叮当当的分神,那些花里胡哨的虽然好看,但是不实用,也是搁置在家里压箱底。
所以说会不会为人,懂不懂拿捏人心,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火候,张账房自此便不敢轻看这位夫人了,恭恭敬敬的拿着东西跟百草退下,出了门便长呼一口气。
“你怎么好像挺紧张似的,夫人可比我想象的好处多了,竟是个和善人呢,大少爷真有福气,你说夫人长的怎么那么好看呢,也不见她怎么打扮,可就是耐看。”
张账房只道,“我们只管好好跟着夫人便是,夫人与大少爷不会亏待咱们的。”
百草被她说的云里雾里,心说不跟着他们跟谁呢,这不是废话吗?
谢景翕与两个帐房说了半上午的话,这会就有些疲乏,吃过午饭正要歇一会,就见曾氏跟前的大丫头凤芹慌慌张张的跑来,明玉在门外拦住她,“凤芹姐姐,您怎的如此慌张,可是有甚事?”
她一来,谢景翕就睁开了眼,只听凤芹道:“明玉妹子,大少奶奶可在,我们太太昨晚上就有些发热,今儿早晨起来撑着身子问了几句家事,上午就已经不大好了,这不午饭也没吃就睡下了,方才我去瞧,已经烧的不认人了,侯爷与二少爷都不在,府里没有主事的人,就只好过来麻烦大少奶奶。”
谢景翕一听,就只好无奈的起身,这种时候不过去瞧瞧,就显的有些凉薄,“明玉,叫凤芹进来吧。”
“夫人,您快去瞧瞧我们太太吧,府上的大夫开了药吃了也不顶用,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景翕穿好衣裳,“可有去宫里请小裴太医?”
“已经着人去请了,不过估计还要有些时候,眼下,眼下……”
“行了你先莫急,我这就去瞧瞧。”
谢景翕强打着精神,顾昀一上职,事赶事的就这么来了。曾氏病的突然,原本谢景翕以为只是普通的发热,年纪大了看着凶险而已,但她一探曾氏的体温,就知道自己想岔了,这或者还不是普通的发热。
谢景翕对药有所涉猎,但是诊脉断病就不行了,不了解病因,自然不能乱吃药,恐怕方才家里的大夫依着发热开方子,根本没起作用,眼下就只得等着小裴太医来才能下定论。
但曾氏现在烧的人事不省,万一耽搁的久了,怕是要烧坏了脑子,谢景翕一咬牙,就命凤芹去准备凉水与白酒,这也是没办法的法子了,先给曾氏降了温再说。
“母亲,得罪了。”
项琬宁让凤芹替曾氏解了衣裳,然后亲自拿了浸过酒的帕子在曾氏周身擦拭,她也是头一次试这个法子,并不知效果几何,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也就顾不得那许多。等曾氏身上烫的不那么吓人的时候,谢景翕才停下,她自己倒是出了一脑门汗。
“姑娘,你没事吧?”
谢景翕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幸好被明玉扶住,“我没事,赶紧给太太穿好衣裳,拿沾过凉水的帕子覆在额头上。”
凤芹见谢景翕的法子有用,对谢景翕也多了一份信任,她说什么都照做,等曾氏这厢穿戴好了,小裴太医也进了门。
第057章 迫不得已
裴子汐遇到急症的时候,通常就不大顾忌礼数,进门就直奔里屋,也是瞧见谢景翕在,他才匆匆点头示意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曾氏上了岁数,望闻问切的时候就不大讲究礼数,不必跟小姐奶奶们似的还要隔着帘子,裴子汐切完了脉,又去翻了翻曾氏的眼珠子,瞧过了舌苔,这才接过净手的帕子擦了手。
“还是老毛病。”
裴子汐一贯的言简意赅,谢景翕却是不知道内情,裴子汐总算给她面子,特意多说了几句,“侯夫人早先就有心悸的毛病,都是宅门里作出来的,上上年纪一操劳,就会特别容易犯,这次算是比较凶险,又正巧受了风寒,就发的吓人了些。”
原来曾氏有旧疾,小裴太医说的也不假,宅门里的女人,鲜少有不动心思的,算计被算计,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步步小心,心思重了,最容易落下毛病,只是曾氏的病,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有劳小裴太医。”
裴子汐冲她点点头,上次之后,他对谢家这位三姑娘印象一直不错,所以言语间说话也比较随意,他瞧了一眼桌上的白酒问道:“是你拿来降温的?”
谢景翕点点头,“情急之下,也不知病症几何,就想着先降了温再说,方才太太喝过了家里的方子,我瞧着大概是依着寒邪的路子下的药,却是适得其反,反而温热更甚,我不敢随意下药,就只好用了这个。”
裴子汐赞赏的点点头,“你做的不错,再差那么一会,就要坏了。”
裴子汐坐下来开始写方子,“这个方子是散热的,要马上熬了喝,她平日的平安方子就不要再用了,我重新给她下一个方子,吃到三个月的时候,我再过来。”他将第一个方子交给凤芹,然后又道:“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们,侯夫人这个样子,如果再劳心劳力,后面的方子就没必要开了。”
谢景翕心里一顿,这就是说曾氏以后要以静养为主,那家里的事……
真是事情一件件来,偏巧在这个当口上,曾氏就病了,她跟顾昀想跑都暂时没地方跑,难不成真要接管侯府吗?
“尤其冬日,最是要注意的时节,等过几日乍暖还寒的时候,要注意保暖。”
“您费心,明玉,去端杯热茶给小裴太医润润喉。”
裴子汐把方子吹干递给谢景翕,“夫人刚进门,我照例是该请个平安脉,既然今儿遇上了,就索性多瞧一眼。”
谢景翕知道是小裴太医给面子,于是将手腕递过去,裴子汐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几下就收了手,“夫人底子不错,比一般的闺门姑娘都康健些,但是心思重都是通病,夫人要是想要长长久久,就要注意。”
这话似是意有所指,谢景翕没有细想,小裴太医总是好意,知道她们这些后院的女子身不由己,这也是提点,不过即便知道,大概也不能改变什么,这是个一不留神就能被吞没的地方,你前头想着清静无忧,后脚就能一脚踩进泥里。
“多谢小裴太医提点,我会注意的。”
裴子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裴某告辞。”
谢景翕亲自把裴子汐送出门,这才转身折回来,她坐在外屋,等着曾氏喝完药退了烧,天也渐黑。前头报说侯爷与二少爷回来,听闻曾氏病了,急匆匆的就赶过来。
“父亲,小叔。”
谢景翕站起身,侯爷点点头,“辛苦你了,你母亲可要紧?”
“小裴太医来开了方子吃过药,烧热已经退下去了。”
“我去看看。”侯爷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老大媳妇,你且留一会,我有话与你说。”
谢景翕一愣,“是,父亲。”
她原本想侯爷回来,她也能回去了,现下侯爷进了曾氏的屋子,屋外就留了顾恒与谢景翕二人,一时相对无言,颇有些尴尬。
顾恒捏着拳头瞥了她一眼,喉咙就有些发干,“我们不在,府里就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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