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不必忧心,有安国将军在的一天,他国的威胁,便不足为惧。”
提到万俟殊,皇帝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说起来,近日殊儿与朕这四子倒是走得有些近。”
要知道,万俟殊从小丧父丧母,在最需要关爱的年纪,又被浮屠阁的那些老家伙带走,送进那叫什么狱岛的地方,等到他再次回到帝都的时候,便再没了孩童的童真,只剩下无尽的淡漠。
从不曾与朝堂中的哪个官员关系好,也不曾理会那些频频对他示好的人,可近日来,却是三番两次表示对淳于谦的支持,只言片语中,明显地偏向于他。
这不禁让他为之侧目。
季德看着眼神有些凌厉的皇帝,道:“安国夫人与皇子妃关系甚好,想来也是这个原因,安国将军对待四皇子的态度,终究是有些不同地。”
“殊儿已经这么在乎她了么?”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让他们夫妻安稳生活了这么久,朕也该做些什么了。”
万俟青,朕曾经说过,会让你后悔,后悔从朕的身边抢走绾儿,在你生前,朕没能做到,如今,朕要让你的儿子如朕一般,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痛不欲生!
季德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微叹,皇上对孟夫人的执念,到底还是太深了。
恭麟王次子到帝都的那天,景七夕恰好带着万俟殊外出。
今日乃十五,大宁有名的花灯节,街上的行人比之以往,都多了些许。
沿路的商家小贩卖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时不时三三两两的人停留驻足。
景七夕看了会儿,一眼就瞧中了纸面上绘了一栩栩如生莲花的花灯,四角分别用红绳系着一铜钱大小的白玉佩,做工甚是精致。
和小商贩讨价还价了好一会儿,最终以半价成交,满意地打量着这莲花灯,嘴角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
“这画是好画,可我总觉得却了些什么,”
景七夕将花灯放到万俟殊手中,看着面前这一身白色长衫,仙气飘飘的男子,心里不禁想到,在那小竹屋,初见他面容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这人合该是那纤尘不染的莲花,拒人于千里,可望而不可即。
第157章 结局(下)
如今,她已是他的妻,是她愿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她却舍不得让他孤独一人,唔……还是做一朵家养的小白莲好了。
万俟殊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莲花灯,数片花瓣层层叠叠,洁白如雪,眉头紧了紧,似也在思考可以在花灯上加些什么。
一时间,夫妻二人的神情出奇地一致。
这卖花灯的小贩倒也是个良心摊主,瞧着小两口的模样,笑着从桌下取出一块砚台和一只笔,
“今日乃大宁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传说,只要心意相通的情侣,在月光下提灯相携走过连理桥,那么,纵使相隔天涯海角,也终能相聚。”
“每年的这天,月圆之夜,不仅是帝都的有情人,周边郡县的许多夫妻都慕名前来行这连理桥,二位何不在这花灯上写下彼此的姓名,求得个百岁之好?”
鉴于某将军仙到亮瞎眼的容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混乱,在出门前,景七夕特意让他易了容,至于她,相貌平凡,鲜少外出,就连站在大街上大吼一声“我是将军夫人,”估计也没人信…
是以,小商贩并未认出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白衣飘飘的男子就是他心里崇拜的偶像将军。
一听到“百岁之好”这个词,万俟殊耳朵微动,余光看了眼身侧的女子,手心软软的触感让他很安心。
景七夕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小商贩说的这些,她先前也听过,连理桥还有另一个名字——契阔。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这名字的由来,有一个很凄美的故事。
书生进京赶考,途遇歹人,丢了钱财,十年寒窗苦读,恐因此付诸东流,心怀不甘,他一路乞讨北上。
半月后,面对恶劣的天气和艰险的路途,他终是支撑不下去,昏倒在半路,由于是雨季,半夜又下了场大雨,道路湿滑,书生从山坡上滚落,于山坳中不见踪影,只余一包袱丢于原地。
必死无疑的书生,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醒来后得知是被一姑娘所救,心怀感激。
本欲告辞继续赴京赶考,可身上大大小小数道伤口让他不得已留下养伤。
在那姑娘悉心照料下,没多久,书生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
救命之恩,数日朝夕相处,书生对那姑娘生了情意,许诺待他功成名那日,定会来娶她,让她一定要等他。
那姑娘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书生离开。
自此以后,她便日日站在柳树下看着书生离开的方向发呆。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终于,三年后,书生高中,满心欢喜地赶到与爱人初遇的山谷。
可山谷还是那山谷,伊人却早已不知所踪。
书生发了疯一般地在山谷寻找,依旧一无所获,最终,在他曾经住的那间房中,书生找到了心上人留下的信,应该说,那是封遗书。
原来,在书生离开后不久,那姑娘便患了重病,因地处偏僻,荒无人烟,没有大夫,她只能自己熬过,独自长大的她,多多少少会些治病的法子,无奈当初为了救书生,囤积的稀罕药材都用完了,这一次,她终是没有熬过,香消玉殒了。
她并没有责怪书生,相反,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她的人生不再单调,她觉得很幸福。
书生握着手里爱人的绝笔,呆坐了三天三夜,第四日一早,他便带着那封信回到了帝都。
因科举高中,深得皇帝器重,在帝都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因此便定居在此地。
之后的数十年,书生都未曾娶妻,只收养了一义子,取名:念,为思念那逝去之人。
念长相秀气,却并非读书的料,相反,他痴迷于建筑一道,终日与匠人为伍,书生并未多加干涉。
念在建筑一道出奇的有天赋,让得诸多权贵纷纷赞叹不已。
人的一生终是有限,垂老的书生躺在床上,看着身边一脸悲痛的义子:“念,不必悲伤,我这一生,能活这岁数,够了。”
念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父亲,还记得我小时候给您看过的那幅画么,昨日已经完工,父亲曾答应过我,会亲为它取名的。”
那画是一座桥的原型,孩童的笔触很是稚嫩,但笔触之间无不体现着创作者的心意,朦胧中,书生好似看见爱人对他微笑,伸手对着虚空轻抚,“就叫它”契阔“吧,”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这一生与求之不得,与爱人天人相隔,这座桥,也算是对这遗憾的一个弥补吧。
自那之后,连理桥便一直存在于帝都,每一对相携走过的情侣,都仿佛被祝福过一般,无大灾大难,相伴一生。
景七夕接过小贩递过的毛笔,抬手在莲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收笔,顿了顿,又在其后画了一颗桃心,然后交到小夫君手里,顺便还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万俟殊捏了捏她的手,提笔在桃心后写下自己的名字,瞅了好一会儿,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显然对这灯十分满意。
付过钱后,二人便走到了连理桥头,桥头有一刻着“契阔”二字的石碑,许是因为东夷质子入帝都,百姓多去看热闹了,这会儿,桥上倒是没多少人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手交握着,提上莲花灯,走上桥。
桥身没多长,纵使刻意放缓速度,还是不到一分钟便走完。
景七夕见一家夫君一脸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忍住笑意,正想说要不咱再走一次,结果这人就噘着嘴牵着他离开了。
总之,花灯节这天,小两口可是过足了二人世界。
随着东夷质子的到来,帝都的局势更加微妙了,一切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经过云妃一事后,皇帝开始表现出对四皇子的重视,也渐渐有了放权的意思,朝中大臣明白如今四皇子大势所趋,若无意外,这下一任的帝王非他莫属,可有些依旧处在观望中。
观望着,观望着,突然有一天,皇上的一道圣旨仿若深水鱼雷般,将看似平静的众人炸的一脸懵逼……传位与四皇子淳于谦。
宣旨的是季德,皇帝并未出现,有些官员认为其中怕是有隐情,纷纷要求觐见天子,其中尤以部分原太子党,二皇子党派的官员最甚。
不过,最终被范右相,景尚书等众人无情镇压,甚至于在众人心中一向去高山雪莲般圣洁的安国将军也出面了。
自此,淳于謬二十多年的统治终是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
自新君登基已过半年,又到了安国侯夫妻的祭日。
这日,景七夕一身麻布素衣,站在一座坟前,看着身侧沉默不语的夫君,终是没说什么,只握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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