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都赞他满腹韬略,才智过人,百姓都赞他乐善好施,贤德仁义。
那时,他是大魏朝众望所归的国之储君,皇上其他的皇子中无人可望其项背。
只可惜,六年前变故却是接连陡生。
楚玄八岁时,苏皇后曾为他定下一门亲事,未婚妻是宁国公府的庶出姑娘萧书玉。
当时,此事传出,众人都很诧异,虽说萧书玉是宁国公萧准的独女,但到底是庶出,论身份如何配得上身为太子的楚玄。
不过,也有人猜测,苏皇后是担心苏家已是权盛至极,再为楚玄定一门太高的亲事,容易引起皇上忌惮。反正宁国公萧准只有萧书玉这一个女儿,萧准又手握重兵,对楚玄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助力。
等到后来,萧书玉十三岁时以其绝世之貌和一手出神入化的琵琶在魏国每年二月的花朝宴上得到魁首,被称为金陵绝色第二之后,许多人才醒悟,兴许是楚玄自小就看中了萧书玉的花容月貌。
一时间,楚玄和萧书玉的才子佳人之说在金陵广为流传,世人都道楚玄艳福不浅。
却不想,艳福不浅的是当今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元朝徐再思的《折桂令 春情》。
第9章 繁华尽(修改细节)
六年前,萧书玉和楚玄成婚在即,却突然哑了嗓子不能成语,为了早日康复,她就跟着祖母老宁国公夫人到金陵城外六济山上的静慈庵祈福。
不知为何,那天皇上也秘密去了六济山,结果居然就在六济山上临幸了萧书玉。
按说,临幸了太子的未婚妻本已是大错,皇上就该秘密处置此事,找个借口掩盖过去,重新为楚玄选一门妻室,等过一段时日,夫妻父子间的隔阂也就慢慢淡去。
谁知道,这位当今天子还是个多情的种,他竟是一意孤行要纳萧书玉入宫,还一举封为贵妃,这才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楚玄被自己的父皇戴了绿帽子。
此事传出,无异于在天下人面前扇了苏皇后和楚玄一个耳光,楚玄和萧书玉连大定都过了,再有几日就要成亲了,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皇上如此行径,苏皇后再如何贤良淑德都免不了心生怨怼,再加之自己亲手挑给儿子的儿媳妇,如今却成了后宫里与她共侍一夫的姐妹,苏皇后当时就病了半个月。病好之后虽未在后宫里为难萧书玉,到底是待萧书玉极为冷淡,与皇上之间也生出了嫌隙。
皇上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厚道,颇对不住楚玄,但他毕竟是皇上,不可能低头认错,为了掩盖自己心里的尴尬内疚,他反而渐渐疏远起楚玄。
那些与苏家和楚玄不和之人,一见苏家和楚玄隐有失宠之势,就开始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屡屡谗言挑拨,更令得苏皇后和楚玄被皇帝冷待,就连苏阁老也几次被皇帝无故当众训斥,苏家开始被打压。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上书弹劾苏阁老贪赃枉法、不臣谋逆等等数条大罪。其中一条罪状是与先帝隐太子一党有所勾结,曾经故意纵走隐太子之师张政一家,并且多年来对张政一家的下落隐瞒不报。
在三法司派人抓到张政一家,并从张政家中搜出了苏阁老之孙苏暮言写给张政的多封亲笔信,仔细验过那些亲笔信的字迹无伪之后,皇帝悖然大怒,下令将苏阁老在东华门杖毙,苏暮言被判凌迟,苏氏一门和张政一家全部处斩。
这一番骤变,让楚玄和苏皇后措手不及,怪只怪那些想对付苏家的人出手太狠,当年皇上在先皇病危之时,在内宫假借谋反之名击杀隐太子,逼得先皇不得不传位于他,最终先皇含恨离世,他才坐上了皇位。
后来,隐太子一党到处宣扬当今皇上轼兄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是乱臣贼子,引得皇上血洗金陵,把隐太子一党连根拔起,务求鸡犬不留,再无后患。
一番铁腕压制之后,再无人敢提当年皇上篡位之事,但隐太子多年来依旧是皇上心中最阴暗的禁忌,这阴暗始终提醒着他身下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提醒着他那些知道真相的人是怎么看他的。
可是现在苏家却是触碰了这禁忌,自然是非死不可。
苏皇后在后宫中听到自己父亲的死讯,和苏家被判满门抄斩的旨意后,就在自己的朝阳宫自缢而死,只留下四字血书——“清者自清”。
据说,苏皇后死的那天,皇上在朝阳宫陪着苏皇后的遗体坐了一整夜。最终,他没有废去苏皇后的皇后之位,下令将苏皇后陪葬帝陵,但终究是没有赐苏皇后任何谥号,丧礼也极其简陋,更不许官员百姓为之守丧。
唯一为苏皇后守丧的只有楚玄一人,那时,他已不是太子了。苏皇后死后第二天,立刻就有不少官员跳出来往苏阁老和苏家身上泼脏水,更波及到楚玄身上。当时的楚玄孤立无援,根本无力反击,皇上就借势下旨废他太子之位,改封成王。
半年后,北魏和南梁议和,两国交换质子,梁国送来的是梁帝幼子,当时年仅八岁的慕容英,魏国送去的就是成王楚玄。
可怜原本的天之骄子,却在梁国当了六年质子,直到如今还要由梁帝派遣才能回到魏国。
身为魏国皇子,却成为梁国前来向魏帝贺寿的使臣,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果然就如那《东窗记》的戏词——功也徒然,名也徒然。
都敌不过帝心多疑。
也许,楚玄会让姬渊为他唱那出《告奠》,也是对施全的悲愤心有戚戚。
墨紫幽看着前方那辆马车上,曾经昭示荣宠的白泽纹,忍不住叹息。
楚烈说得对,楚玄就算这次回到魏国,如果皇上不发话,他也是无法留下的,还是要回梁国做质子。
不过,墨紫幽相信楚玄这是有备而来,定会想办法留下的。
他回来的目的也许跟前世一样——皇位。
只是,前世梁国的确派了使臣前来给魏帝贺寿,还给西狼求亲之事添了不少波折,但是楚玄根本未随同梁使前来,这一点她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样的改变?
今生在她回金陵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她前世的记忆发生的,她也利用了这个优势悄悄攒下了不小的产业。
可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却与前世大不相同,先是她提前遇上山贼,接着又遇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楚玄,还有姬渊,这一切,前世都不曾发生。
墨紫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她在云都的某些动作,引发了这样的改变?
忽然传来一阵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墨紫幽抬头看去,就见半空中,一群麻雀振翅飞过。
“《笼雀》。”她喃喃自语。
“小姐说什么?”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飞萤一下清醒过来。
“没什么。”墨紫幽放下油布,怔怔坐着出神。
她想起了前世幽司铁狱里一墙之隔的男子,还有他那不甘又独孤的琴声。想起他作的那首《笼雀》,还有他最后握住她的手。
明明,她根本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姓名。
明明,他们只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明明,他们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携手共死。
可那人手心的温度和他不甘的琴声,却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刻痕。
他,是否也像她一样获得了重生?
这一世,她还会遇见他么?
***
墨紫幽没想到楚玄还真的是一路四处赏玩着回金陵,原本最多半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拖到第二天未初时分才进了金陵城。
刚进金陵城外城的正南门,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墨紫幽听见楚玄向一人打招呼道,“小皇叔,好久不见。”
她心一跳,悄悄把油布车帘掀开一条缝,向前看去,只见楚玄的马车旁有一身穿甲胄的武将,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正侧着脸同打开马车车窗的楚玄说话,“好久不见,你可好?”
他的声音极沉,透着一种武将独有的刚毅,他的侧脸线条如同刀削斧刻般凌厉,骑在马背上的身姿挺拔如松,英武不凡。
云王。
墨紫幽没有想到今生这么快就会遇上他。
云王楚卓然是皇上最小的弟弟,也是皇上硕果仅存的几个兄弟当中唯一手握实权的。
当年,皇上轼兄夺位,自然是引得许多兄弟不满,发生了好几场叛乱,都被皇上以铁血手段镇压下去。所以皇上对同胞兄弟都深为忌惮,唯有当时年仅七岁,而且生母早丧还未封王的楚卓然让皇上觉得毫无威胁。
也许是因为皇上杀掉了太多兄弟,心中多少有所不安内疚,后来他就一直都对楚卓然极为疼爱。楚卓然可以说是皇上带在身边一手培养大的,等到长大封王之后,他就到军中效命,年纪轻轻就屡立奇功,十六岁就能统率三军,最终成为大魏朝最年轻的一等武将。
许多人暗地里都曾揣测过,云王手握兵权久了,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于是,每每他带兵出征凯旋归来时,总会有那些言官上窜下跳地找出一大堆借口弹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