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祭祀台再往上走,便可以一直到达塔顶。
祭祀塔外人是不可以进的,除了需要夜观星象,或要推算国运的时候,天师也不会随意上塔。
祭祀塔四面呈方形,从下往上走,从宽到窄,塔内阶梯不间断,一直到塔顶。
塔顶上有一个空地,站在塔边,不仅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在眼下。
从上往下看,塔下的东南方向是祭祀台,东北方向是一片空地,而一般在上面观天卜卦的时候都是站在东面的位置上。
而余念娘所知道的是,余道天血祭的时候是从祭祀塔顶摔下去的。
从这么高的塔顶摔下去,脑浆都得摔出来。
再看平地周围石砖砌成的围墙,足有半人高。若真有一种如血祭一样的仪式,那围墙的修建至少有一处应该与另处不同,或者更矮。就像做法事一样,必须得有祭坛。
而眼前的祭祀塔根本就是一个寻常的观星台的建造。再说,做法事和祭祀台都在下面二层,没理由血祭会在塔顶。
后来余念娘找到冯天师,从侧面打听一番。
“当时我并不在祭祀塔,所以不知道。不过,大天师和黄天师都是这样说的”想到血祭的事在大理寺掀起的波澜,冯天师皱起眉头看着余念娘:“你是怀疑什么吗?”
余念娘笑了笑:“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冯天师看她一眼,很坦诚的道:“天演大师血祭的事当时的确被大理寺立过案,不过,因为大天师和黄天师说得很明白,所以,皇上也赞同天道院的说法。”一顿:“当时任大理寺推丞的段大人公正不阿,认为血祭的事有蹊跷,认为应属大理寺管,但因证据不足,又撤消了案子。”
这事余念娘听段立诚说过。
“但据我所知,好像是当时有人悄悄往大理寺卿府中投了信,暗指天演大师冤死。”
“你是说有人向大理寺卿告状,然后大理寺卿便让段大人立了案,最后因为天道院的原因,案子又撤消了。”余念娘惊讶的道。
冯天师点头:“准确的说应该是有人暗中向大理寺卿施压,而皇上更相信大天师,所以,朝庭才认定天演大师是血祭。那个时候丽嫔刚进宫,正受皇上庞信,我有幸替丽嫔卜过两次卦,所以,才知道。”
余念娘皱紧眉头,那这个向大理寺举报的人是谁?丽嫔又知道多少?她看向冯天师,冯天师相信这些吗?
冯天师平静的看着余念娘:“我不知道你问这些的目的,不过,我认为既然皇上已经追封了你父亲为天演大师,这是一份荣耀,有些事过得太久,也不必追究。”
余念娘当然明白冯天师的意思。就算要为余道生保留这份荣誉,她也要知道当年余道生是如何死的,如果有机会,有可能,也想将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没过两(日rì),余念娘便在御花园遇见了丽嫔。
丽嫔(热rè)(情qíng)的邀请了她一起逛花园,闲聊之间就说到了十年前。
“天演大师本宫倒是见过几次。”丽嫔道:“本宫是在西北战争之前入的宫,那时候在宫里人生地不熟,天演大师每个月要去御书房去一次,交次月的星象图”
星象图也就是天道院每个月末对下月天气推算。但这不一定肯定就作为次月星象图。次月开始的时候,天道院会每几(日rì)再推算一次,以防星象变化造成之前卦相不准。
天地(日rì)月星辰,(阴阴)晴圆缺是可能随时变化的。
“我哥哥那时候只是省(殿diàn)卫士的一个小侍卫,偶遇天演大师,没想两人却很谈得来所以,本宫与天演大师也算认识血祭之前,天演大师随大天师去了西北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仿佛有些变了,本宫哥哥只知道他有心事,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后来有一(日rì),他突然找到本宫哥哥,给了他一样东西,让他代为保管。我哥哥虽是个武将,但他对朋友素来讲信义。拿了你父亲的东西他果真没看过,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直到后来有一(日rì),突然听到宫中传来消息,说你父亲在祭祀塔上血祭”
“不光是我们,就连皇上都很惊讶,之前也没有听到天道院说要进行血祭什么的。你父亲为人不错,我哥哥觉得很惋惜没过几(日rì)就听到说大理寺介入此事,我哥哥这会儿才想起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样东西外,还有一封信。”
“什么东西?我父亲到底说了什么?”余念娘没想到余道生竟然还认识武候世子,还留了东西在武候世子那儿。
丽嫔看眼面露着急的余念娘,突然道:“听说余天师和冯天师的关系不错。”
余念娘不明白丽嫔为何说到冯天师,点头:“冯天师为人和善,正直,我们在坤院的时候,大家都很敬重冯天师。”
“听说前几(日rì)余天师和冯天师一起进宫见了皇上?”丽嫔道。
余念娘看着她,脑子里快速想着丽嫔为何止住话题,她扫眼周围,因为天冷,嫔妃们都喜欢待在自己的寝(殿diàn)内,花园内除了她和丽嫔一行人,并没有其它人。
她想了想,这才道:“娘娘猜的对,前几(日rì)我的确与冯天师一起入过宫。而且,我也是听冯天师那儿听闻娘娘的。”
意思很明白,她之所以今天会找丽嫔说余道生的事,是因为前几(日rì)听冯天师提到丽嫔。
丽嫔立刻明白余念娘的意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向余念娘解释:“因为事关重大,这件事本宫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所以,之前在宫里虽然见过余天师,有些事本宫一直不敢肯定。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余念娘隐约觉得丽嫔说得事应该很重要。
“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是个半块牌,牌子上有半边符号。本宫初入宫中时,他得知本宫与本宫哥哥的关系后,相助过本宫。本宫一直记着这份恩(情qíng),也许这正是这个,他才将东西交给本宫哥哥的原因。可是信中的内容实在太过重大,匪夷所思,本宫不敢轻易告诉任何人,更不敢随意告诉皇上。”
“到底是什么?”余念娘认真的看着丽嫔。
丽嫔朝旁边瞥了眼,道:“你随本宫来。”
然后余念娘跟着丽嫔回到扶桑楼,遣了所有的宫女出去,只留了心腹人在(殿diàn)中,丽嫔这才拿出一只灰黑色的盒子给她。
余念娘接过盒子,打开,一块半边牌子,牌子上印着奇怪的图案。牌子下面压着一封信。将信打开,余道生的字是标准的楷书,规矩平整,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可是等余念娘将内容看完,脸上已一片惊骇。
信的内容不长,只有几行,可是内容却让人看了心惊胆颤。
“吾毕生追求,研习天道,为天下苍生祈福心向天道,才入天道院,然西北之行令吾心寒。(身呻)为天师不应以(身呻)作则?内忧外患,勾结番帮,陷黎明与水深火(热rè)之中”
这封信的意思有两个,一个是指余道生向往天道,入了天道院,而西北之行后却让他心灰意冷。“(身呻)为天师不应以(身呻)作则?”这是明确指出和天师有关。
第二,指有人勾结番帮,让百姓生活陷入水深炎(热rè)之中。
十年前的内忧外患,指的是前朝余孽和当时虎视耽耽的突厥。所以,番帮指的就是突厥。有人勾结突厥。将前后意思联在一起,就是指天道院做了让余道生心寒的事,与他的为天下苍生祈福背道而驰,这正好与后面的陷百姓与水深火(热rè)之中相符。所以,余道生的意思就是指天道院勾结突厥。
十年前,那就是西北战争。
但是,十年前,正因为有了大天师推算出西北战争,提醒了朝庭和边境,才让损失减少了一些,不然西北战争会更加残酷。
按说,大天师应该是功臣,可是,当时与余道生去西北的的确是大天师和黄天师。
如果余道生提的是大天师和黄天师,那么大天师推算出西北战争这一卦就值得人深思了。要知道,大天师,就是凭着这一卦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和认可,才被正式升为大天师的。
这个消息怎么不让人震惊。
“所以,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和天道院保持着距离。后来,本宫与武候商议一阵,觉得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令人悄悄往大理寺卿府中投了消息,本来以为这件案子有望,却没想到皇上更相信大天师,也认为你父亲是血祭。并且,当时佟伯爷知道大理寺卿令人立了案,一直施压让其撤消此案,说此乃天道院的事,与大理寺毫无干系”
那个时候佟府正得皇帝信任,佟贵妃刚刚生下二皇子,佟府势大,武候府根本惹不起,所以,也不敢冒头。案子被皇帝撤消后,丽嫔和武候爷,还有武候世子再也没提过一个字,本来决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没想到余念娘出现了。
“要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不仅牵连了天道院,还有十数万将士的(性性)命。”说着丽嫔脸上闪过愧疚,很快就消失了:“本宫知道本宫这么做有些自私,可是武候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佟伯府和天道院想要陷害武候府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本宫也不后悔这么做,那些将士已逝去,若本宫一时冲动将武候府暴露出来,只会多几十条人命。活下来,也许有朝一(日rì)还能替他们讨回公道。”